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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總理先生,還有一句話,」他停住步子,說,「在我從前的夥伴中,我根據他的愛好和長處,給他謀了一個位置。後來我想,他的職位或許哪天會對我有用的,就沒有召他去非洲。他就是馬澤魯,保安局的隊長。」

  「馬澤魯隊長,那位卡塞雷斯已經拿出可靠證據,揭發他是亞森·羅平的同謀。現在他被關進了監獄。」

  「總理先生,馬澤魯隊長是個模範的警員。我只是以臨時警務人員的身分才得到他協助的。這個身分是得到總監先生同意,並幾乎是由他領導的。

  不論我幹什麼事情,只要是違法的,馬澤魯就堅決阻止。只要接到命令,他會第一個上來揪住我的衣領。我請求您把他放了。」

  「哦!哦!」

  「總理先生,您的同意將是個公正的行為。因為,我請求您答應我。可以讓馬澤魯隊長離開法國。政府可以給他一個秘密使命,讓他去摩洛哥南部,封他個殖民地視察員的銜頭。」

  「就給他吧。」瓦朗格萊說,笑得更燦爛了。他又補充道:「親愛的總監,人一旦脫離合法的道路,就不知會往哪兒走了。可是要達到目的就得選擇手段。目的呢,就是了結這可惱的莫寧頓遺產案。」

  「今天晚上,一切都會了結。」

  「但願如此,我們的人已經在跟蹤追擊。」

  「他們是在跟蹤追擊,可是到了每個城市,每個鄉鎮,遇到每個農民,他們都要查證這條線索對不對,都要打聽汽車是不是轉了轉,這樣就把時間浪費了。我呢,我直接就向兇手撲過去。」

  「通過什麼奇跡?」

  「總理先生,這仍是我的秘密。我只請求您授予總監先生全權,撤銷一切可能妨礙我執行計劃的反對意見和命令。」

  「行。除了這些你還需要什麼……」

  「這張法國地圖。」

  「拿去吧。」

  「還有兩支勃朗寧。」

  「總監先生會向他的偵探要兩支左輪給你,就這些。錢呢?」

  「謝謝,總理先生。我身上隨時留著五萬法郎,以備急用。」警察總監插話說:「那麼,我得陪你去看守所走一趟。我想,你的錢包被搜去了吧。」

  堂路易微微一笑。

  「總監先生,搜去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的錢包確實在看守所,可是錢……」

  他抬起左腿,雙手捧腿,在鞋後跟上一旋,就聽見一聲輕微的哢嚓,藏在雙層鞋底之間的一個小抽屜似的東西就從鞋尖上冒了出來,裡面有兩疊鈔票,還有一些小物件,如螺旋鑽、表的發條、幾枚藥丸。

  「我逃跑、生活……甚至找死,都靠這些東西。總理先生,再見。」

  在門廳,德斯馬利翁先生命令偵探給他們這位囚犯讓路。堂路易問道:「總監先生,韋貝副局長通報那強盜汽車的情況了嗎?」

  「他從凡爾賽來了電話。那是一輛桔黃色的汽車,彗星公司的產品。司機坐在左邊,戴一頂灰布鴨舌帽,帽舌是黑皮的。」

  「謝謝,總監先生。」

  他們一同走出總理官邸。

  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這樣辦成了:堂路易自由了。不到一個鐘頭的談話,他贏得了行動和發起最後一戰的權力。外面,警察總署的汽車在等著他。

  堂路易和總監先生上了車。「伊西—萊穆利諾,」堂路易道,「十檔!」汽車飛速駛過帕西,又穿過塞納河。才十分鐘工夫,就到了伊西—萊穆利諾機場。

  沒有一架飛機拖出機庫。因為風很大。

  堂路易奔向機庫。門上寫著人名。

  「達瓦納!」他輕聲喚道,「我有事找你來了。」機庫門立即開了。一個矮胖的男人,長著一張紅紅的長臉,在一旁吸煙,另一些機械師則圍著一架單翼機忙碌。這矮胖子就是達瓦納,大名鼎鼎的飛行員。

  堂路易把他拉到一邊。他從報紙上瞭解了這位飛行員,立即直截了當地開始了談話。

  「先生,」他攤開法國地圖說,「有個歹徒坐汽車,劫持了我心愛的女人,朝南特方向逃竄,我要去追捕他。劫持是半夜發生的,現在是上午九點。

  假設那是一輛普通的出租汽車,司機沒有理由要損害它,只是開中速,包括停車的時間,大概每小時走三十公里。十二小時後,也就是到中午,那傢伙走了三百六十公里,也就是到了昂熱與南特之間的某一處地方……就在這裡。」

  「德裡夫橋。」達瓦納靜靜地聽著,表示同意。「好。假定另一方面,一架飛機早上九點從伊西—萊穆利諾起飛,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中途不停……三小時後,也就是到中午,正好飛到德裡夫橋。那時汽車將從那兒通過,對嗎?」

  「一點兒不錯。」

  「那好,只要我們意見一致,一切就好辦了。你的飛機能載一個乘客嗎?」

  「有機會時可以。」

  「那我們出發吧。」

  「不行。我沒有飛行許可證。

  「警察總監在這兒。他和總理意見一致。有他負責,放心起飛好了。我們走吧。你還有什麼條件?」

  「看情況。你是誰?」

  「亞森·羅平!」

  「見鬼!」達瓦納叫道,有點吃驚。

  「亞森·羅平。你應該從報上得知了大部分事情經過。嗨!昨夜被劫走的,就是弗洛朗斯·勒瓦瑟。我要去救她。你要多少錢?」

  「一分也不要。」

  「我太過意不去了。」

  「也許吧。可我對這事感興趣。這等於是給我做廣告。」

  「好吧,可你必須保持沉默到明天。我買你的沉默。這是兩萬法郎。」

  十分鐘後,堂路易穿上飛行服,戴上配有眼鏡的飛行帽。飛機起飛了,升到八百公尺高,以避開氣流,在塞納河上空轉了彎,一頭向法國西部紮去。

  凡爾賽、曼特農,沙特爾……

  堂路易從未坐過飛機。法國征服藍天的時候,他正在外籍軍團和撒哈拉沙漠裡征戰。儘管任何新感受都能讓他激動,又有哪種感受能比乘坐飛機遨遊長空這種感覺讓他動情呢?然而他卻絲毫也沒感受到人第一次離開地面那種神仙一般的快樂。他全神貫注,神經緊張,全身興奮地注視著地面。現在當然還見不到那輛汽車,可是一定會見到的。

  在地面擠在一團蠕動的東西中,在出人意料的翅翼和馬達的喧鬧聲中,在遼闊的長空,在無盡的地平線上,他的眼睛只搜索著那輛汽車,他的耳朵只傾聽著那看不見的汽車的轟鳴聲。這種感覺,是追逐獵物的獵人那粗獷強悍的感覺!他是看准獵物的猛禽,那驚慌得四處逃竄的小動物,別想逃過他的利爪!諾讓—勒洛特魯……拉費爾泰—貝爾納……勒芒斯……兩個同伴沒有交談一句。達瓦納坐在前座。佩雷納望前面時,看到的是他那寬闊的肩背和粗壯的脖子。稍低下頭,就能看到腳下那無垠的天空。可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條白緞子一般的公路上。它從一座城市伸展到另一座城市,從一個村莊伸展到又一個村莊。有時,它筆直筆直的,好像被繃緊了,另外一些時候,它又軟塌塌的,彎來扭去,不是被一個河灣就是被一座教堂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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