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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弗洛朗斯和劫持者就在這白緞子上,在某個越來越近的地方!毫無疑問,那輛桔黃色的汽車仍在毫不鬆勁地有耐心地往前行駛,駛了一公里又一公里,駛過平原又駛過山谷,駛過田野又駛過森林,然後,還將駛過昂熱,駛過德裡夫橋。在緞帶盡頭那不為人知的目的地南特,聖納澤爾,輪船就要啟航。勝利在等著兇手……

  想到這裡他不禁笑了。好像在預見了自己的勝利——那鷹隼對獵物的勝利、飛行的對步行的勝利——以外,他還可以預見別人的勝利似的!他沒有一秒鐘想到敵人可能走另一條路逃跑。他有這分自信,這自信簡直等於事實,是那麼強烈,使他覺得敵人不可能違背。汽車一定會走去南特的公路;一定是中速,每小時三十公里,而他的飛機是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他和敵人一定會在確定的地點——德裡夫橋,在確定的時刻——中午相遇。下面是一大片房屋,一個大城堡,一些塔樓,一些尖頂。這是昂熱城。

  堂路易問達瓦納現在什麼時刻。達瓦納說:十一點五十。昂熱城被拋在後面。下面又是姹紫嫣紅的原野。一條公路從中穿過。

  在這條公路上,行駛著一輛黃色小汽車。

  黃汽車!強盜的汽車!劫持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汽車!堂路易欣喜而不吃驚。他早知道能追上這輛汽車!達瓦納回過頭來,大聲問:「攆上了,對嗎?」

  「對。俯衝過去。」

  飛機掠過長空,一頭朝汽車紮去,幾乎轉眼之間,它就追上了汽車。

  於是達瓦納放慢速度,保持在兩百米的高度,稍稍落後一點。汽車裡的情景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司機坐在左邊的駕駛座上,戴一頂灰布鴨舌帽,帽舌是黑皮的。汽車是彗星公司的產品。正是他們追蹤的汽車。弗洛朗斯和劫持者都在車裡。「總算追上了!」堂路易心想。

  他們保持同樣的距離,飛了好一陣。

  達瓦納等待堂路易示意。可是他遲遲不發信號,因為他正在感受著自己的能力如何強大。這種感受夾雜著自尊、仇恨和殘忍,而顯得格外強烈。他確實是展翅滑翔的雄鷹,他的爪子在擒住那獵物氣喘吁吁的軀體之前,在不停地抽動。他逃出了囚籠,掙脫了束縛,振翅飛上天空,終於飛到了有氣無力的獵物頭頂上!他在座位上直起身子,給達瓦納作了些必要的指示。「尤其不要挨得太近。」他說,「不然,一顆子彈會把我們毀掉的。」

  又飛了一分鐘。

  突然,他們看見一公里之外,公路分成三道,因此形成一個很寬的分岔口,三條道路之間,楔著兩塊三角形的草地。「該降落嗎?」達瓦納回頭問。

  附近的田野空蕩蕩的。

  「降!」堂路易叫道。

  飛機突然一沖,好像被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迅猛地一推,像子彈一樣朝目標飛去。它在離汽車一百米的上空飛了過去,然後,突然一下又控制住自己,選擇好降落地點,像一隻夜鳥似的,無聲地避開樹木和樁子柱子,穩穩地降落在岔道口的草坪上。堂路易跳下飛機,迎著汽車跑去。

  汽車飛駛而至。

  堂路易站在路中央,舉著兩支手槍,喊道:「停下!不然我開槍了!」

  司機嚇壞了,趕忙踩了刹車。汽車停了下來。堂路易跨到一個車門前。

  「媽的!」他大罵一聲,氣得無端開了一槍,打碎了玻璃。車裡只有司機沒有別人。

  

  §八 「陷阱準備好了。當心,亞森·羅平!」

  堂路易一門心思想投入戰鬥,贏得勝利,心情十分興奮、衝動,可以說無法克制。失望、狂怒、屈辱、焦慮,這一切他都顧不上。眼下他極為需要的是行動,摸清情況,繼續跟蹤追擊。至於其他的,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無足輕重,到時候會迎刃而解的。

  司機嚇呆了,茫然地看著遠處農莊被飛機的聲音所吸引過來的農民。

  堂路易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用槍口頂住他的腦門。「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不然你就沒命了。」那司機結結巴巴,一個勁地求饒。堂路易又道:「別這麼唉聲歎氣……也別指望會有人來救你……那些人就是趕來也太晚了。只有一個辦法救你,就是說實話。昨夜,在凡爾賽,有一個先生坐車從巴黎來,下了那輛車,租了你的車,是嗎?」

  「是。」

  「他還帶著一個女人?」

  「是的。」

  「他讓你送他去南特?」

  「是的。」

  「只是半路上改了主意,下了車?」

  「是的。」

  「在哪兒下的?」

  「不到芒斯。右邊一條窄窄的公路,進去兩百步,就只有一座車庫,像個廠棚。兩個人都在那裡下了車。」

  「可你為什麼還朝南特開?」

  「他付了錢讓我這麼開。」

  「多少?」

  「兩千法郎。我還得從南特接一個旅客到巴黎,三千法郎。」

  「你相信有這麼個旅客?」

  「不信。我知道他讓我繼續開往南特,是想擺脫人家的跟蹤,他自己從岔道上溜走。可是,往南特開就開唄,我反正得了錢,你說是嗎?」

  「你和他們分手後,就沒有好奇心,想看看他們究竟幹什麼?」

  「沒有。」

  「當心點!我一勾指頭,你腦袋就開花了。快說!」

  「好吧!是的,我又悄悄走到一個種了樹的坡後面,看見那男的開了車庫門,發動了一輛小利穆齊納。那女的不肯上。兩人吵得很凶。男的威脅她,又哀求她。但是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那女的好像很累。男的就拿了一隻玻璃杯,到車庫邊的泉水龍頭下取水給她喝。於是她就同意了。男的讓女的上了車,關了車門,自己也到駕駛座上坐好。」

  「一杯水?」堂路易叫道,「你肯定他沒往杯子裡放什麼東西嗎?」

  司機顯得吃驚,過了一會回答道:「的確放了,我相信……他從口袋裡摸出點兒東西。」

  「那女的沒看見?」

  「沒有,她不可能看見。」

  堂路易壓住擔心。無論如何,那兇手不可能在那個地點,用那種方式毒死弗洛朗斯。他沒有理由要這麼匆匆下手。不,應該假定他放的是一種麻醉藥,讓弗洛朗斯暈暈乎乎,辨不清所走的道路,所去的城市。

  「於是,」他問,「那女的打定主意上車了?」

  「是的,男的幫她關了車門,自己也上了司機座。這時我就走開了。」

  「沒看到他們往哪兒開?」

  「沒看到。」

  「一路上,你有沒有印象:他們認為有人在後面追趕?」

  「當然。他老是探出身子,往後面張望。」

  「那女的沒有叫?」

  「沒有。」

  「你還認得出那男的嗎?」

  「認不出。肯定認不出。在凡爾賽時,正是夜裡。今早,我又離得很遠,看不清楚。再說,事情很怪。昨夜第一眼見到時,他顯得很高大,到今天早上,又完全變了,又矮又小,好像一個切成了兩個。這事我一點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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