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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你們兩人對未來那樣充滿信心,竟然有毅力保持貞潔!現在,我死了。而你們站在我墳頭,一副鐵手銬把你們聯在一起。瑪麗-安娜,你嫁給我朋友索弗朗作妻子吧。索弗朗,我把妻子讓給你。你們結合吧。你們的婚約將由預審法官起草。彌撒將由劊子手念。啊!多大的滿足啊!我難受……多大的滿足啊!……善良的仇恨,使死變得這麼可愛……我樂意去死……瑪麗-安娜坐大牢……索弗朗在他的死囚室哭泣……有人打開他囚室的門……

  啊!可怖啊!……一些穿黑衣的人……走近囚床……「加斯通·索弗朗,你的上訴已被駁回,拿出點勇氣來。」啊!冰涼的手……斷頭臺!……輪到你了,瑪麗-安娜,輪到你了!

  你的情人死了,難道你還要活下去?索弗朗死了,輪到你去死了!喏,這裡有條繩子。你更喜歡毒藥?可是死了吧,壞女人……在烈焰中……像我這個恨你的人一樣……恨你的……恨你的……

  德斯馬利翁先生不念了。滿座皆驚。最後幾句話十分難念。越到後面筆跡越亂,越看不清。

  他盯著紙,低聲道:「『伊波利特·弗維爾……』簽名倒還清楚……可憐的傢伙簽名時恢復了一點氣力,他怕人家懷疑他的醜行。確實,怎麼想得到……?」

  他又望著堂路易,補充道:「查出真相,真需要不同一般的洞察力和值得我們敬佩的天賦,我是深為佩服。這個瘋子所作的解釋,完全印證了你先前的推理,真是絲毫不差,令人驚異。」

  堂路易鞠了一躬,對這番誇獎不作回答,只說:「總監先生,您說得對,這確實是個瘋子,而且是最危險的瘋子,是個意識清醒的偏執狂。他死抱著自己的頑念,執迷不誤,並且按他周詳縝密、受機械規律支配的頭腦想出的辦法行事。換了別人,可能就直接而粗暴地把人殺了了事。而他呢,想的是一個遠期殺人的辦法,就像個科學探索者,把他發明的好處交給時間來驗證。他得逞了,因為司法機關落入了圈套,而弗維爾夫人也許會死。」

  德斯馬利翁先生做了個果斷的手勢。的確,整個案子已經成為過去了。

  調查將給它投進必要的光亮。當務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拯救瑪麗-安娜·弗維爾。

  「確實,」他說,「不能再耽誤一分鐘了。要立即通知弗維爾夫人。同時,我把預審法官請來,肯定會很快作出不予起訴的決定的。」

  他迅速發下命令,讓手下繼續搜索,並驗證堂路易的所有假設。然後,他對堂路易說:「走吧,先生,應該讓弗維爾夫人感謝救命恩人。馬澤魯,你也來。」

  聚會結束了。在這次聚會上,堂路易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大顯身手。好像他是在與冥界的力量作鬥爭,迫使死神交出了秘密。他好像親眼目擊一般,揭露了在黑暗中策劃在墳墓裡實施的報復陰謀。德斯馬利翁先生默然不語,只是頻頻頷首,流露出滿心的敬佩。佩雷納強烈地感覺到離奇的變化:半天之前,他還是警察追捕的對象,而此刻,他和警察首腦並排坐在汽車裡。他偵破案件的本領超出了其他一切,他得出的結論深為眾人所重視。他的合作受到如此尊重,以致大家願意忘掉最近兩天的不快。韋貝副局長對堂路易的積怨再也起不了作用。

  不過,德斯馬利翁先生還是簡短地回想了一下新發現的情況,作出結論,儘管有些地方還可討論:「是啊,是這樣……毫無疑問……我們的意見一致……只能是這樣,不可能是別的樣子。不過,還有些地方不清楚。首先,是那些齒痕。儘管她丈夫作了坦白,可那畢竟是對弗維爾夫人不利的物證,我們可不能忽視。」

  「我認為這事很好解釋,總監先生。等我收集到了必不可少的證據,我會給您解釋的。」

  「行。不過,還有一件事。昨天上午,韋貝怎麼在勒瓦瑟小姐房裡找到了寫了爆炸日期的那張紙呢?」

  「我怎麼發現了那五封信出現的時間表了呢?」堂路易笑著補上一句。

  「這麼說,」德斯馬利翁先生說,「你和我意見一致?勒瓦瑟小姐那個角色至少可疑。」

  「總監先生,我認為事情會搞清楚的。現在,你只要問一問弗維爾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就可以把光亮照進最後這些黑暗的角落了,也可以給勒瓦瑟小姐洗清一切嫌疑。」

  「另外,」德斯馬利翁先生堅持問下去,「還有一點我覺得奇怪。伊波利特·弗維爾在他的供認書裡隻字不提莫寧頓的遺產。為什麼?難道他不知道?或許我們應該假定,這一系列事件與遺產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巧合?」

  「總監先生,在這一點上,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見。我承認,伊波利特·弗維爾隻字不提遺產,讓我十分困惑。不過,說實在的,我也不太看重這一點。

  因為主要的事情,是查明弗維爾工程師有罪,那兩個被囚禁的人無罪。」

  堂路易十分快樂。在他看來,找到了弗維爾先生親筆寫的自供書,這個不幸的案子就收場了。弗維爾的供認書裡沒有提到的事情,弗維爾夫人、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自會解釋清楚。他對那些不再感興趣了。

  聖拉紮爾……那是座又髒又破,尚未改造重建的古老監獄。總監從汽車上跳下來。

  門立即開了。

  「典獄長在嗎?」他問門衛,「快,叫人去把他叫來。有急事。」可是他等不及,立即沖向通往醫務所的走廊,走上二樓,正好遇見典獄長。

  「弗維爾夫人?……」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見見她。」他猛一下停住腳步,因為典獄長露出慌亂的神色。「喂!怎麼啦?你怎麼啦?」

  「怎麼,總監先生,」典獄長期期艾艾地說,「您還不知道?我已經打電話報告署裡了……」

  「你說,怎麼?出了什麼事?」

  「總監先生,弗維爾夫人今早死了。她注射了毒藥自殺。」德斯馬利翁先生抓著典獄長的胳臂,就往醫務所跑。佩雷納和馬澤魯緊跟其後。跑到一間病房,只見年輕婦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她蒼白的臉上,肩膀上顯出一塊塊褐斑。和韋羅偵探、伊波利特·弗維爾和他兒子埃德蒙的屍體上的斑點相似。總監大為震驚,喃喃道:「可是毒藥……她是從哪兒弄來的毒藥?」

  「在她枕頭下面,我們搜出這個小瓶子和這只注射器,總監先生。」

  「在她枕頭下面?怎麼會在枕頭下面呢?她是怎麼得到的呢?是誰給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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