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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為什麼?我不明白……」

  「因為事實隱藏在敘述裡。」

  「不過這個事實,是你們的無辜,對吧?」

  「不對,是瑪麗-安娜的無辜。」

  「可我並沒說她有罪!」

  「可有什麼用,如果您不能證明她無罪的話。」

  「呵!正是你該給我提供證據呀。」

  「可我沒有哇。」

  「什麼?」

  「我是說,我要求您相信的事,我沒有任何證據。」

  「那麼,我是不會相信的。」堂路易叫道,語氣十分氣惱,「不,決不會相信的!你要是拿不出最有說服力的證據,那麼,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到目前為止,我說的每一句,您都相信了。」索弗朗直截了當地說。

  堂路易不說話了。他轉過眼睛瞧瞧弗洛朗斯·勒瓦瑟,覺得她望他的眼神沒有那樣怨恨了,似乎她希望盡力讓他接受已經給他留下的印象。

  堂路易低聲道:「繼續說吧。」

  這兩個男人的神態真是怪。一個斟詞酌句,把每句話都說得簡明扼要,另一個認真地聽,掂量每一句話的意思。兩個人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好像在冷靜地尋求解決一個良心問題的辦法。他們根本不注意外面發生什麼事,也根本不考慮將來會出現什麼情況。當務之急,就是讓一個人說下去,一個人聽下去,不管會引起什麼後果,也不管警方如何加強了包圍。

  「再說,我們也說到了最要緊的事情,」索弗朗嚴肅地說,「說明這些事情,會向你顯示我們的誠意。您聽起來肯定覺得新奇,可我會不折不扣地按照事實來講。有一次,我去布洛涅樹林散步時,不巧叫伊波利特·弗維爾撞見了。

  出於小心,我馬上換了住所,搬進理查德—華萊士大道那座小房子住了下來。

  弗洛朗斯去那兒見過我幾次。我甚至謹慎得叫她不要來看我,甚至叫她把信也不要寄到我的住處,只寄到郵局待領。這樣我就完全放心了。我在完全與世隔絕,十分安全的環境裡工作。我什麼也不指望,也沒有任何危險,任何可能的危險在威脅我們。然而,當警察總監帶著手下人沖進我家逮捕我時,我才聽說伊波利特·弗維爾和埃德蒙父子被殺,我心愛的 瑪麗-安娜被抓的消息。對我來說,借用一句最通俗又最確切的成語,這消息好似晴天霹靂。」

  「不可能!」堂路易叫道,語氣又變得忿急、憤怒,「不可能!事情都發生半個月了。我不信你就沒有聽說。」「聽誰說?」

  「報紙上說!更可能聽這位小姐說。」堂路易指著弗洛朗斯叫道。

  索弗朗口氣肯定地說:「報紙?我從不看報。怎麼?不相信?每天浪費半個鐘頭去瀏覽那些報道政治蠢事和社會醜行的消息,難道是一種義務?一種不可抗拒的需要?難道我們不能想像有只讀科學雜誌和小冊子的人存在?這種情況確實少有,但少有並不能證明沒有。「另一方面,發生兇殺案的那天早上,我已通知弗洛朗斯,要出門三個星期。臨到最後一刻,我改變了主意。但她並不知道,她以為我動身了,不知到了哪兒,無法把弗維爾父子被殺, 瑪麗-安娜被抓的消息告訴我。後來人家指控拄烏木手杖的男子有罪時,她同樣也沒法把人家開始偵察我的消息告訴我。」

  「哼!」堂路易叫道,「你別想抵賴,說那拄烏木手杖的人,那跟蹤韋羅偵探,在新橋咖啡館偷走他的信的……」

  「那不是我。」索弗朗打斷他的話。

  看到堂路易聳聳肩膀,他又加重語氣道:「那絕對不是我。這裡面肯定有個說不清楚的錯誤。我從沒有去過新橋咖啡館,我向您發誓。您必須相信這是實話,百分之百的實話。再說,我喜歡過清靜日子,也不得不過清靜日子,這種情況與我不理世事的生活完全相符。我再說一遍,我什麼也不知道。猛一下聽到那消息,恍如五雷轟頂,您明白,正是因為這點,我才產生了出乎預料的反應,出現了一反本性的精神狀態,流露出最原始最野蠻的本能。您想想,先生,人家觸碰了我在世上最神聖的東西: 瑪麗-安娜被投入了監獄!瑪麗-安娜被指控犯了雙重謀殺罪。

  我急得發瘋了!我先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假意與警察總監周旋,然後我推倒一切障礙,打倒昂瑟尼探長,擺脫了馬澤魯隊長,從窗戶跳下來。我只有一個念頭:逃跑。只要得到自由,我就要救出 瑪麗-安娜。那些人要擋我的路?

  那就讓他們倒楣吧。他們有什麼權利,竟敢攻擊一個最純潔的女人?那天我只殺了一個人……要是撞在我手裡,我會殺十個,二十個!昂瑟尼探長的性命算什麼?那些倒楣鬼的性命有什麼要緊?誰叫他們把 瑪麗-安娜關進牢房?誰叫他們攔住我,不讓我去救她?」加斯通·索弗朗慢慢激動起來。他努力克制自己,臉上的肌肉都抽搐起來,終於冷靜下來。可是他的聲音仍然發顫,身體仍然激動得直哆嗦,沒法掩飾。

  他接著說下去:「在理查德—華萊士大道,我甩掉了總監的人馬,轉過拐角,正以為自己完了的時候,弗洛朗斯在那兒救了我。半個月來的案情,弗洛朗斯都知道。

  雙重謀殺案發生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她給您讀報,與您討論報上的文章,她就是從報上知道的。正是在您身邊,正是聽著您的議論,她才得出這個看法,再說,發生的事情也讓她認為, 瑪麗-安娜的敵人,唯一的敵人,就是您。」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因為她看到您行動,」索弗朗大聲說道,「因為我和瑪麗-安娜攔在您和莫寧頓遺產之間,先把瑪麗-安娜,再把我除掉,對您比對任何人都重要。再有……」

  「再有……」

  加斯通·索弗朗猶豫一下,清楚地說道:「再有,因為她確實知道您的真名。在她看來,亞森·羅平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一陣沉默。此時此刻,這種沉默是多麼沉重!在堂路易·佩雷納的目光注視下,弗洛朗斯臉不變色心不跳。在那張木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內心的激動。

  加斯通·索弗朗又說道:「瑪麗-安娜的朋友弗洛朗斯嚇慌了,為了反對亞森·羅平才投入了戰鬥。為了撕開亞森·羅平的假面目,她寫了,或確切他說,請人寫了發表在《法蘭西回聲報》上的那篇文章。文章草稿,您在線團裡面發現了。一天早上,她聽見亞森·羅平和馬澤魯隊長通電話,準備立即捉拿我。為了救我,她冒著砸死人的危險,開動機關,放下那塊鐵板,把亞森·羅平關在電話間裡,自己又匆忙坐汽車趕來報信,可是警察已經湧入了我家,信沒報成,卻及時把我救了。

  「她對您的擔心、仇恨,她當時都告訴了我。在擺脫追捕我的人那二十來分鐘裡,她匆匆地把案情大致講了一遍,並提到了您在其中起的主要作用。我們當時就想了個反擊的計策,好讓警方懷疑您是此案的同謀。我讓人去給警察總監送信,弗洛朗斯回到公館,把那半截手杖藏在沙發墊子下面,這個反擊沒有什麼力量,又沒有達到目的。可是使我們直接交上了手。我也只好拼命地投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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