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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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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臺上沒有留下一本書或小冊子。在電燈光下,可以見到黑皮面上和桃花心木的框飾上蒙了一層灰塵。「喂,亞歷山大老夥計,」他們坐下後,堂路易叫道,「你有什麼感覺?再來這兒,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不過,這一次,再也不必把門閂緊鎖好了。倘若今夜——四月十五日之夜真要發生什麼事情,那就讓它發生吧。給那幫傢伙百分之百的自由。由你們定吧,先生們。」 堂路易雖然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並不輕鬆。如他所說,他一想起他未能制止的那兩樁可怕的謀殺案,眼前一浮現那兩具屍體,心情就格外沉重。 他還不無激動地想起他與弗維爾夫人那無情的對質,想起那女人的絕望表情,想起她被捕的情景。「跟我說說她的事兒。」他對馬澤魯說,「她真的想自殺?」 「是啊,」馬澤魯說,「是真的。而且是以本該使她害怕的方式:她把被單和衣服撕成一條條的,編織成繩子,上吊自盡。費了好大的勁,又是用舌節律牽引法,又是作人工呼吸,才把她救過來。眼下,據說已脫離了危險。 可是還得派人守著。因為她發誓還要自殺。」 「她沒有供認什麼嗎?」 「沒有。她一直咬定自己是清白無辜的。」 「檢察院的意見呢?警察總署怎麼看?」 「老闆,對她的看法怎麼又改得了?預審已經一點一點確認了對她的指控。尤其是已經無可否認地證實,只有她才可能接觸到蘋果,只有她才可能在頭天晚上十一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這段時間裡接觸到蘋果。而且,蘋果上不容置疑地留下了她的齒痕。您認為世上有兩個人的頜部能留下完全一樣的齒痕嗎?」 「不……不可能。」堂路易肯定地說,一邊想到了弗洛朗斯·勒瓦瑟…… 「不可能,這種說法不經一駁。事實俱在,明明白白。那個齒痕可說是現行犯罪的證據,當場起獲,不容抵賴。不過,那上面,有沒有人做了什麼手腳呢?……」 「有誰作了手腳呢,老闆?」 「沒有……只是一個想法,老是纏著我……再說,你也明白,那裡面有那麼多不正常的東西,那麼多奇怪的巧合、矛盾之處,我甚至不敢輕易相信什麼,怕第二天又被事實推翻。」他們低聲地聊了很久,反復琢磨著案情。 將近午夜時,他們關了頂燈,說好兩人輪著睡。一個又一個鐘頭過去了,和他們頭一次來這裡值夜時一樣,大馬路上響著那遲遲不歸的馬車和汽車的聲音。鐵路上傳來火車的汽笛聲。之後是同樣的寂靜。 一夜過去。 沒有任何警報。沒有任何事件。 拂曉,外面開始熱鬧起來。這時正是堂路易值班的時刻。他在房間裡聽到的,只是馬澤魯的呼嚕聲。 「我弄錯了嗎?」他尋思,「那卷莎士比亞裡收的指令,也許是別的意思?或者是指去年幾個日子發生的事情?」隨著日光從半閉的百葉窗裡透過來,他開始生出一絲隱隱的不安。半個月以前那一夜,也是沒有半點異常之處,可是一覺醒來,兩具屍體躺在他身邊。 七點鐘,他叫道:「亞歷山大?」 「嗯!什麼事,老闆?」 「你沒死吧?」 「您問什麼?我死了沒有?沒有,老闆。」 「你有把握這麼說?」 「當然!您不是也好好的嘛,老闆。您為什麼沒死呢?」 「唉!不久也會輪到我了。那幫匪徒,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他們還在屋裡待了一個鐘頭。然後,佩雷納打開窗戶,推開百葉窗。 「呵,亞歷山大。你也許是沒死。可是……」 「可是什麼……」 「你臉色發青。」 馬澤魯苦笑了一下。 「真的,老闆,我跟您說實話,我值班時,您睡著了,我真是提心吊膽哩。」 「你害怕?」 「一直怕到頭髮尖上去了。我覺得隨時都會發生什麼事兒。可是您呢,老闆?您的氣色也不好……難道,您也……」他看見堂路易的臉上顯出驚訝之色,就不再說下去了。「出了什麼事,老闆?」 「瞧……桌子上……那封信……」 馬澤魯往桌子上瞧去。 在工作臺上,果然有一封信,或確切地說,一封郵簡,封口已經順著虛點撕開了。信封上寫了地址、貼了郵票,蓋了郵戳。「是你放的嗎,亞歷山大?」 「老闆,您在開玩笑吧。您明明知道這只可能是您放的。」 「這只可能是我……可是,確實不是我……」「那是誰呢?……」 堂路易拿起郵簡,細細檢查,發現地址和郵戳都被人刮過,看不清收信人的姓名和住址,寄發的地址和日期卻十分清晰:「巴黎,一九一九年一月四日。」 「三個半月以前寄出的。」堂路易說。 他翻到背面。那裡寫有十來行字,他立即叫起來:「簽的是伊波利特·弗維爾的名字!」 「是他的筆跡。」馬澤魯說,「我認識他的字。錯不了。這是什麼意思? 伊波利特·弗維爾寫的信,而且是死前三個月……」佩雷納大聲念道: 親愛的朋友: 唉!早幾日寫信告訴你的事,我今日只能進一步肯定。陰謀正在加緊進行。我不清楚他們的計劃,更不知道他們將如何執行。不過一切跡象表明,結局就在眼前。我在她眼裡看出來了。她有時望我的眼神非常奇怪!啊!多麼卑鄙的傢伙!誰會想到,她竟做得出…… 我真不幸,可憐的朋友。 「是伊波利特·弗維爾簽的名。」佩雷納接著說,「我向您肯定,這確實是他……今年元月四日,寫給一個朋友的。我們不知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可是我發誓,我們會查出來的。這個朋友會向我們提供所有必要的證據。」 馬澤魯歎道:「證據!等他提供證據,早就不必要了!這就是證據。弗維爾先生自己提供的證據。『結局就在眼前。我在她眼裡看出來了。』她,就是他夫人,就是 瑪麗-安娜·弗維爾。丈夫的證詞,肯定了我們所知的對她的一切指控。 您說呢,老闆?」 「你說得有理。」佩雷納道,「你說得有理。這封信是關鍵。只是……」 「是哪個鬼東西送來的呢?昨夜我們守在這裡,有誰進來過?這可能嗎?因為只要進來人,我們總會聽見……這就是讓我驚奇的地方。」 「事實是……」 「不是嗎?半個月以前發生的慘案,已經夠奇怪的了。但終究我們是守在外面,案子是在這裡面發生的。而昨夜我們兩人是守在裡面,而且就挨著這張桌子。昨夜桌上連一點紙屑都沒有,今早起來卻發現了這封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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