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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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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我掛上電話的時候。」 「我知道了,是僕人們和膳食總管告訴我的。」 「在他們告訴您之前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她是說謊。她不可能不是說謊。可是她答話的聲音是多麼沉著!他說下去:「我簡略講講事情經過。我走出電話間的時候,隱藏在上部牆裡的鐵板突然砸下來,從我面前掠過。我發現推不動這堅不可破的障礙,就打算請一個朋友幫忙。我打電話給德·阿斯特裡尼亞克少校。他立即趕來了,和膳食總管一起,把我解救出來。僕人們是這樣說的嗎?」 「是的,先生。我那時回了房間,所以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也不知道少校來了。」 「好吧。不過,我出來以後才知道,膳食總管,還有公館裡所有的僕人,也包括您,都知道有這麼一道鐵幕。」 「當然知道。」 「是誰安的。」 「瑪洛內斯庫伯爵。我聽他說,大革命時,他的曾外祖母住在這個公館裡。她丈夫那時已上了斷頭臺。她就藏在那裡面,生活了一年零一個月。那時候,鐵幕外邊還遮著一層細木護壁板,和房間裡的一樣。」 「大家都沒有告訴我,真遺憾,因為只差一點點我就被砸死切斷了。」 這種可能性似乎並沒有讓姑娘感動。她說:「最好檢查一下機關,看看是怎麼發動的。東西太舊了,運轉不靈了。」 「機關運轉狀況極好。我看過了,心裡有底。決不是偶然失靈造成的。」 「那是什麼造成的呢?」 「是哪個暗藏的敵人在害我。」 「有人見到他了嗎?」 「只有一個人可能見到了他。就是您。我接電話時,您正好在我的工作室裡。說到弗維爾夫人時,我還聽到您驚叫了一聲。」 「是的,我聽到她自殺的消息,十分驚駭。我很同情這個女人,不管她有罪還是無罪。」 「您就在那門洞旁,伸手就碰得到機關,害我的人不可能逃過您的眼睛。」 她垂下眼簾。也許微微有點臉紅。她說:「照我看來,我是事故之前幾秒才出來的,至少應該撞見他才對,可我確實沒見到。」 「那自然嘍。」他說,「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奇怪……覺得不可能,就是鐵幕砸下來的巨響,還有我的大聲呼救,您都沒有聽見。」 「我也許出來時把工作室的門帶上了,因此什麼也沒聽見。」 「那麼,我該推測,那時候有個人藏在我的工作室裡,而且那個人是製造絮謝大道雙重謀殺案的匪幫的同謀,因為警察總監剛才在我的沙發坐墊下面,發現了屬其中一名匪徒的半截手杖。」她顯得十分吃驚。看來這件事她確實一無所知。佩雷納走近她,盯著她的雙眼,說:「至少您得承認,這事很奇怪。」 「什麼事很奇怪?」 「這沖著我來的一連串事件。昨天,我在院子裡發現了那篇草稿——《法蘭西回聲報》上那篇文章的草稿!今天早上,先是我出門時鐵板砸下來,接著是那半截手杖……接著……接著是剛才,那瓶毒水……」 她點點頭,低聲說:「是啊……是啊……是有一連串的事……」 「一連串的事!」他加重語氣說,「毫無疑問,我應該把它們看成是那個最無情最無恥的敵人的直接干涉。他的出場得到了證實。他的行動持續不斷。他的目的顯而易見。他想通過那篇匿名文章,通過那截手杖,把我拖進去,讓警方逮捕我。他想讓鐵板砸死我,或至少把我在那小房間裡關幾個鐘頭。現在,他又下毒了,陰險地、卑鄙地想毒死我。今天他往我的水裡下毒,明天就會往我的食物裡下毒……然後,就會動刀,動槍,或者拿繩子把我勒死……不論什麼……只要能讓我消失……因為他們所希望的,就是把我除掉。我是他們害怕的對手,有朝一日將發現他們的秘密,把他們想搶走的億萬金錢裝進腰包。我是半路殺進來的人。在莫寧頓那筆遺產前,有我在站崗放哨。這下輪到我了。已經死了四個人。我將是第五個。加斯通·索弗朗已經作出了決定。是加斯通·索弗朗或另一個傢伙在操縱整個陰謀。而在這個公館裡,在廣場心臟,在我身邊,就有同謀在監視我,跟蹤我,在我的影子裡生活。他選擇有利時機有利地點下手襲擊我。唉!我受夠了。我想知道他是誰。我要弄清楚,我會弄清的。」 姑娘往後退了一點兒,靠在獨腳小圓桌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邊仍然盯著她的雙眼,一邊在她不動聲色的臉上尋找慌亂、不安的跡象。他更兇狠地又說一遍:「這個同謀,到底是誰呢?到底是誰一定要把我害死呢?」 「我不知道……」她說,「我不知道……也許並不像您以為的那樣,有什麼陰謀……而只是一些偶然的事件……」他習慣用「你」來稱呼他看作敵人的人。他多想用這種口氣對她說:「美人兒,你在說謊,你在說謊。那個同謀,就是你。只有你聽到我和馬澤魯通電話,只有你才可能去救加斯通·索弗朗,坐在汽車裡在大馬路的拐角上等他,並和他串通好,把那半截手杖帶這裡。美人兒,想殺我的正是你。為了我不清楚的原因。在暗中襲擊我的,正是你。」 可是這番話他對她說不出口。他為自己不敢憤怒地喊出這些有根有據的事實而十分氣惱,忍不住抓起她的手,使勁捏著,並且狠狠瞪著她。他的整個神態都在譴責這個女人,連最尖刻的言辭也沒有這樣強烈。 但他馬上又控制住自己,鬆開捏緊的手。姑娘立即把手抽了回去。那動作裡分明帶著仇恨和反抗。 堂路易說道:「好吧。我再去問問僕人。如果需要,我會把那些可疑的傢伙攆走的。」 「您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她立即說,「不應該這樣……我瞭解他們。」 她會為他們辯護?她知道這些僕人是無可指責的。她自己拒不承認事實,頑固不化,眼看要犧牲這些僕人時,突然良心發現,有了顧慮? 堂路易覺得她的目光裡,有種求情的意味。可是為誰求情?為僕人,還是為她自己? 他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堂路易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想到了那張相片。他吃驚地發現相片上女人的美麗,眼前的這個女人也都有。在此之前,他對此沒有注意,但現在它像一種新發現給他留下強烈的印象。金色的頭髮閃耀著他從未見過的光澤。嘴上的表情也許並不歡樂,也許有些辛酸,但仍然不失魅力。下巴的曲線,頸項的優雅,肩膀的線條,手臂撐在膝上的姿勢,顯得十分溫嫻,十分善良,十分迷人。這樣的女人會是殺人兇手,會是投毒的人? 他對她說:「您告訴過我您叫什麼名字。我記不起來了。不過那也不是真名吧?」 「可是,可是,是真的。」她說,「……瑪爾特……」 「不對。您叫弗洛朗斯……弗洛朗斯·勒瓦瑟。」她聽了一跳。 「什麼?誰告訴您的?弗洛朗斯?……您怎麼知道的?」 「這是您的相片。這是您的名字,差不多已看不清了。」 「啊!」她叫道,看著相片大驚失色,「這能叫人相信嗎?……您是從哪兒得來的?告訴我,您是從哪兒拿到的?……」突然,她又叫道:「是警察總監交給您的,是嗎?對……是他……我可以肯定……我可以肯定,這張相片被作為體貌特徵……他們在我……我也是……總是您……總是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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