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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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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餘下的時間,他一直坐在沙發上吸煙……他不舒服,對自己,對事件本身都不滿意。現在他在混沌中掙扎,不但沒有發現一絲半縷真相的光亮,反而被攪得撲朔迷離、黑上加黑。他渴望行動,可是一旦動起來,就碰到新的障礙,讓他無法實行自己的意願,而且在這些障礙上,他看不出半點對手的個性特徵。中午,他搖鈴吩咐僕人送飯來。膳食總管端著託盤,走進工作室,激動地叫道:「先生,警察總監前來拜訪。」 這表明公館上下都知道堂路易所處的進退維谷的境地。「嗯,」佩雷納道,「他在哪兒?」 「下面,先生。我起初不知道……想通知勒瓦瑟小姐。可……」 「你能肯定?」 「這是他的名片,先生。」 佩雷納接過來一看,上面果然印著:居斯塔夫·德斯馬利翁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借著頭上的鏡子,觀察波旁宮廣場的動靜。有五六個人在廣場上踱步。他認識他們,就是平常監視他的那些人。昨晚他把他們甩了,現在他們又來站崗了。「沒有加人。」他尋思,「那好,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總監對我沒有惡意。這正是我所料到的。我相信,我救了他的命並不吃虧。」德斯馬利翁先生走進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韋貝陪同他進來,甚至連佩雷納應該得到的敬意也不屑於表示…… 作為回答,堂路易裝出沒看見他的樣子,只端上一把扶手椅。可是德斯馬利翁先生手背在身後,在房裡踱起步來,似乎要深思熟慮之後,才開口說話。 沒人打破沉默。堂路易安詳地等著。倏地,總監停住步子,問道:「離開理查德—華萊士大道以後,您是徑直回的公館吧,先生?」 堂路易接受了這種審問式的談話方式,回答道:「是啊,總監先生。」 「待在工作室裡?」 「待在工作室裡。」 德斯馬利翁先生停了停,又說:「我是在您之後三四十分鐘走的,坐汽車徑直回了總署。我在那裡收到了一封快信,您可以看看。您會注意到,信是九點半在交易所投郵的。」 堂路易接過快信,讀到下邊這些大寫的句子:謹通知您:加斯通·索弗朗逃走後,與同夥佩雷納會合。如您所知,佩雷納就是亞森·羅平。亞森·羅平向您提供索弗朗的住址,是為了甩掉他,獨吞莫寧頓的遺產。今早他們和好了。亞森·羅平告訴索弗朗一處安全的隱蔽住所。他們接頭和同謀的證據很容易找到。索弗朗把他無意中帶在手上的半截手杖交給亞森·羅平。您可以在佩雷納先生工作室裡找到那半截手杖,就在兩個窗子之間的沙發坐墊下面。 堂路易聳聳肩。這封信十分荒謬,因為他沒有離開工作室半步。他不慌不忙地把信折好,還給總監,沒有附加任何評論。他打算讓德斯馬利翁先生完全掌握對話的主動權。總監問他:「對這個指控,您怎麼回答?」 「我不作任何回答,總監先生。」 「可它很明確,而且也容易驗證。」 「很容易,總監先生。沙發就在兩扇窗戶之間。」德斯馬利翁先生等了兩三秒鐘,接著走近沙發,拿起坐墊。那半截手杖赫然躺在一個坐墊下面。 堂路易忍不住做了個驚愕與氣憤的動作。他壓根兒也沒想到會有這種奇跡。這件事弄得他措手不及,十分狼狽。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不管怎麼說,沒有什麼東西能證實這半截手杖就是加斯通·索弗朗拿在手裡,無意中帶出來的那半截。「另外半截在我這裡。」總監說,「韋貝副局長在理查德—華萊士大道上撿起來的。喏,就是這個。」 他從大衣內袋裡抽出那半截,去對這半截。 兩截手杖正好對上,而且嚴絲合縫。 又是一陣沉默。佩雷納有些窘困,就像那些老是被他這樣折磨和欺侮的人一樣。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加斯通·索弗朗是靠了什麼神通,竟能在這短短的二十分鐘裡,潛入這所房子,進入這間工作室?只有假定他在公館裡有一個同謀,事情才稍稍說得過去。「這件事推翻了我的預見。」他想,「這次我逃不掉了。我逃過了弗維爾夫人的指控,打消了綠松石的嫌疑,可是德斯馬利翁先生不會同意我今天作一次類似的嘗試的,加斯通·索弗朗和 瑪麗-安娜·弗維爾一樣,也想通過把我拖進去,讓我被逮捕,來把我排斥在戰鬥之外。」 「喂,」總監不耐煩了,喝道,「回答呀,為你自己辯護呀!」 「不,總監先生,我不需要為自己辯護。」 德斯馬利翁先生跺著腳,抱怨道:「既是這樣……既是這樣……你已經招認了……你已經……」他抓住窗戶把手,就要往外推。只要吹一聲哨子,警察就會沖進來,任務就完成了。 「總監先生,需要我叫您那些偵探嗎?」堂路易問。德斯馬利翁先生沒有回答,放了窗戶把手,又在房間裡走起來。佩雷納正納悶他為什麼這麼猶豫時,猛一下總監又站在他前面,說:「如果我把手杖看作無效的證據,或確切地說,看作與你無關的事情,因為它毫無疑問證實了某個僕人的叛變,如果我只看重你對我們的幫助,總之,我讓你自由,你覺得如何?」佩雷納忍不住微笑起來。儘管出了手杖事件,儘管事情表面上對他不利,但在案子似乎變糟的時刻,事情還是朝著他一開始就預見到的方向。也就是他在絮謝大道調查時告訴馬澤魯的方向發展。人家還是需要他的。 「自由?」他問,「不再派人監視了?再也沒有人跟蹤我?」 「沒有了。」 「要是新聞界繼續圍繞我的名字大作文章,要是有人利用一些無稽之談、一些巧合,大造輿論,要是有人要求對我採取措施,怎麼辦?……」 「不會採取什麼措施的。」 「那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沒有。」 「韋貝先生將放棄對我的成見?」 「他至少會像放棄了一樣行動,對嗎,韋貝?」副局長悶聲悶氣地咕噥幾句。嚴格說起來,這不能算作同意。堂路易立即嚷道:「那麼,總監先生,我有把握贏得勝利,而且是按司法機關的需要和意願。」 這樣,局面就變了。經過一系列非同一般的事變,警方本身也不得不折服于堂路易·佩雷納的非凡素質,承認他已經幹的和可能幹的一切,決定支持他,向他求助,並且可以說,將領導偵破工作的大權交給了他。 這種尊敬是讓人高興的。可是這僅僅是向堂路易·佩雷納表示的嗎?難道亞森·羅平,那可怕的、桀驁不馴的亞森·羅平就無權要求自己的一份嗎? 難道能夠認為,德斯馬利翁先生心底並不承認這兩個人物就是一個人? 只是警察總監的神態不容許對他的內心想法有絲毫懷疑。他向堂路易提議訂一個條約,這類條約,司法機關常常不得不簽訂,以便達到目的。條約訂立了,這方面的事就不需多說了。「你不問我什麼情況嗎?」總監道。 「要問的,總監先生。報上說,在倒楣的韋羅偵探口袋裡,發現了一個筆記本。那本子上記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些私人帳目,開銷啦,等等。哦!我忘了,還有一張女人相片……關於那張相片,我還沒有得到半點情況……再說,我不認為她與案子有關,因此沒把她告訴報社。喏,你瞧,就是這張。」 佩雷納接過相片,渾身一顫。這點反應沒有逃過德斯馬利翁先生的眼睛。 「你認得這女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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