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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可是沒有絲毫線索。傻瓜!」

  「您會發現線索的……必須查出來……我懇求您,交出某個……要是把您抓了,我會很難過。尤其是,老闆,您會被指控犯了謀殺罪!不……不能……

  我求求您了,查出兇手,交給法院……您有一整天時間查訪……羅平要是有這麼多時間,還能幹好些事哩!」

  他絞著雙手,含著眼淚,語無倫次,那張可笑的臉都扭曲變了形。在主人面臨危險時,他這麼痛苦,這麼驚慌,真叫人感動。德斯馬利翁的聲音已經在前廳響了起來,透過遮住過道的幃幔傳進來。第三輛汽車在大馬路上停下來,接著是第四輛。兩輛汽車大概坐滿了警察。

  公館被包圍,被封鎖起來。

  佩雷納不說話了。

  旁邊,是馬澤魯那張著急的臉,似乎在哀求他。幾秒鐘過去了。

  接著佩雷納鄭重其事地說:「亞歷山大,仔細思考之後,我承認你對形勢看得很清楚,你的擔心有充分的理由。要是我在幾個鐘頭之內,查不出殺害伊波利特·弗維爾父子倆的兇手,並把他或他們交給法院,那就該我本人,堂路易·佩雷納,在今天,四月一號星期四晚上,去睡牢裡那堆潮乎乎的稻草了。」

  §三 黯淡的綠松石

  大約上午九點鐘,警察總監走進工程師的工作室。那神秘的不可思議的雙重謀殺案就發生在這裡。

  他甚至沒有跟堂路易打招呼。倘若保安局的長官不問這個私自闖入的傢伙是什麼角色,檢察院的人還以為他是馬澤魯的助手。總監匆匆檢查了兩具屍體,就讓馬澤魯簡要地彙報情況。接著,他回到前廳,上樓去二樓的客廳。

  弗維爾夫人聽說他來了,趕緊出來接待。

  佩雷納一直在過道裡沒動,這時溜進前廳。公館的僕人這時已經得知發生了謀殺案,都在前廳進進出出。他走下幾步臺階,來到大門口。

  有兩個人守在門口。其中一個說:「不准出去。」

  「可是……」

  「不准通行……這是命令。」

  「命令?……誰下的?」

  「總監本人。」

  「真不巧,」佩雷納笑著說,「我守了一夜,餓壞了。沒辦法去弄點東西塞塞牙縫嗎?」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示意西爾威斯特過來。僕人走過去,與他交談幾句,便朝廚房與配膳房走去,從那裡拿來一隻羊角麵包。

  堂路易道了謝,心想:「好,這下探明了,我已經被禁閉了。我想知道的正是這點。不過德斯馬利翁先生少了點邏輯頭腦。因為,他若是想把亞森·羅平扣留在這裡,這幾個老實巴交的警察根本不夠用!如果是扣留堂路易·佩雷納,這些警察就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既然開溜的佩雷納先生從真佩雷納先生那兒奪來繼承好柯斯莫錢財的機會,這些傢伙我當然沒放在眼裡。」他果然又在過道裡坐下來,靜候事態發展。

  從工作室敞開的門口,他看見檢察官正在房間裡作調查。法醫對兩具屍體作了初步檢查,立即發現了中毒的跡象,就和頭天晚上在韋羅偵探屍體上發現的一模一樣。接著警察抬起屍體,搬到三樓兩間相連的房間。從前這是父子倆的臥室。總監這時下樓來,對檢察官說:「可憐的女人!她不願明白……當她聽懂我說的話後,身子僵直地往地上一倒,就昏過去了。你們想想,丈夫和兒子一下子就沒了……可憐女人呐!」

  堂路易聽見了這些話。這以後,他就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工作室的門關上了。總監大概在外面,從花園通往大門的通道上下了些命令,因為那兩個警察來到前廳,來到過道口子上,一左一右,守在幃幔兩邊。

  「顯然,」佩雷納尋思,「我的身價並沒有提高。亞歷山大該會多麼不安啊!多麼不安啊!」

  中午,西爾威斯特拿只託盤,給他送了些吃的來。飯後,又開始了漫長的、難堪的等待。

  在工作室和公館裡,被午餐中斷的調查重又開始了。檢察官和警察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各種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到後來,他覺得困倦、乏味,就仰靠在扶手椅上,睡著了。馬澤魯叫醒他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了。馬澤魯領他往前走,一邊低聲說:「喂!您發現他了吧?」

  「誰?」

  「罪犯!」

  「當然發現了!」佩雷納說,「就跟說你好一樣簡單。」

  「啊!好極了。」馬澤魯高興地說,絲毫沒聽出這句話的戲謔意味。「正如您早上說的,要是沒有發現,您就完了。」堂路易進了工作室。屋裡已經坐著共和國檢察官、預審法官、保安局的長官、警察分局的局長和兩個便衣偵探,三個穿制服的警察。

  外邊,絮謝大道上,響起了一片喧鬧聲。當警察分局長和三個警察奉總監之命,出去驅趕人群時,大家聽見一個報販扯著嘶啞的嗓子在叫賣:「絮謝大道的雙重謀殺案!韋羅偵探遽死揭秘!警察當局驚慌失措!」

  接著,門又關上了。又是一片寂靜。

  「馬澤魯並沒弄錯。」堂路易想,「事情明明白白,不是『別人』就是我。在訊問過程中,要是我不能從言語與事實中,引出一絲理智之光,從而向他們指出那神秘的兇手,他們今晚就會把我作為公眾議論的材料交出去。

  當心點,我的好羅平!」從前,每次臨近激烈的戰鬥,他都感到全身掠過一陣快樂的震顫。此刻,他又感覺到了。事實上,這場戰鬥,將是他所經歷的最殘酷最激烈的戰鬥之一。他瞭解總監的名望、經驗,他的固執,以及親自審理大案要案,取得突破之後再移交法官的愛好,他也清楚保安局長官的職業素質,預審法官的精明與鞭辟入裡的邏輯頭腦。

  攻擊由警察總監指揮。他直截了當地發問,毫不轉彎抹角,聲音稍顯冷淡,對堂路易友好的聲調已經消失。態度也更為僵硬,頭天給堂路易留下深刻印象的友善已蕩然無存。「先生,」他說,「您作為柯斯莫·莫甯頓先生的代表和普遍遺贈財產承受人,在一定的形勢下,要求到這裡值班過夜,而在這一夜這裡發生了一起雙重謀殺案。我們希望您能對昨夜的情況作出詳盡的敘述。」

  「總監先生,換句話說,」佩雷納迎頭痛擊這次進攻,「換句話說,您根據特定的形勢,准許我在此過夜,您一定願意知道我的證詞與馬澤魯隊長的證詞是否完全一致吧?」

  「是的。」總監說。

  「這就是說,您覺得我的角色可疑?」

  德斯馬利翁先生遲疑了一下。他的眼睛緊盯著堂路易的眼睛。顯然,對方坦誠的目光給他印象很深。但他還是回答道:「先生,您不應該向我提問。」

  答覆很明確,聲調卻很生硬。堂路易欠一欠身,說:「總監先生,我服從您的命令。」

  「請把您所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

  於是堂路易把昨夜的情況細敘了一遍。之後,總監思索片刻,問道:「有一點我們必須弄清楚。淩晨兩點半您進了這間房,坐在弗維爾先生床邊,難道沒有發現絲毫表明他已死亡的跡象?」

  「總監先生,沒有……否則我和馬澤魯隊長早就報警了。」

  「通往花園的門是關的?」

  「肯定是關的,因為我們早上七點不得不開門出去檢查。」

  「用什麼開的?」

  「那串鑰匙。」

  「那些兇手從外面進來,怎麼可能打開門呢?」

  「用另配的鑰匙。」

  「您有證據允許您作這種假設嗎?」

  「沒有,總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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