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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這話怎麼講?」

  「會打草驚蛇,也妨礙我收集證據。我需要那些證據,來挫敗那幫歹徒的陰謀。」

  「您能給我解釋解釋嗎?」

  「不行,我不能……明天,明天上午……在這之前,不行。」

  「明天太晚了吧?」堂路易·佩雷納打斷他的話。「太晚,明天?」

  「韋羅偵探告訴德斯馬利翁的秘書:『今夜會發生兩起謀殺案。避免不了,改變不了的。』」

  「今夜?」弗維爾生氣地叫道,「……我跟你們說,不會,今夜不會,我確信……我掌握了一些情況,不是嗎?而你們並不知道……」

  「是的,我們是不知道,」堂路易反駁道,「可是有些情況,韋羅偵探知道了,您卻不清楚。您敵人的機密,他或許瞭解得更深。證據,就是那幫傢伙對他嚴加防備;證據,就是一個拄烏木手杖的傢伙一直監視著他;證據,就是他最終被謀殺了。」伊波利特·弗維爾的自信被打消了。佩雷納趁機進一步勸說,終於使他服從了這比他更強的意志,雖說他還有所保留。「怎麼?

  這麼說,你們想在這裡過夜?」

  「正是。」

  「可這真荒唐!真是白費功夫!你們把事情搞糟了,就……怎麼,你們還想幹什麼?」

  「家裡住了些什麼人?」

  「什麼人?首先,我妻子。她住二樓。」

  「弗維爾夫人沒有危險。」

  「是的,她沒事。有危險的是我,我和我兒子埃德蒙。因此,八天來,我一改習慣,不在我的臥房裡睡,而在這間屋子過夜。我假稱要幹活,要寫東西,要熬夜,還需要兒子幫忙。」

  「那他也睡在這兒?」

  「在我們頭上的一間小房子裡,我叫人給他整理出來的。只有從這道室內樓梯才能上去。」

  「他現在在屋裡?」

  「對。他睡了。」

  「他多大了。」

  「十六。」

  「您這樣換房間,是擔心有人襲擊?那麼是誰呢?某個敵人,也住在公館裡?某個僕人?或者,是外面的人?如果是外面的,會怎麼進來?我要問的就是這些。」

  「明天……明天……」弗維爾固執地回答,「……明天,我會跟你們說的……」

  「為什麼今晚不說呢?」佩雷納也同樣固執地問。「因為我需要證據,我再說一遍……因為我只要說出來,就可能引出嚴重後果……我怕,是的,我怕……」確實,他渾身發抖,樣子是那麼可憐,那麼驚懼,堂路易不再堅持了。

  「好吧,」他說,「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允許我和我這位同伴在您叫得應的地方過夜,好嗎?」

  「隨你們的便,先生。不管怎麼說,這樣也許更好一些。」這時,有個僕人敲門進來說:太太要出門,想見一見先生。幾乎是同時,弗維爾太太進來了。

  她優雅地點點頭,向佩雷納和馬澤魯致意。這女人大約三十五歲,長著兩隻藍眼睛,一頭波浪起伏的頭髮,臉蛋兒略顯俗氣,卻很漂亮迷人,整個人很有風韻,很招人喜歡。她裡面穿一件跳舞時穿的長裙,袒露出美麗的雙肩,外面罩一件鏤花的絲質外套。丈夫驚訝地問:「你今晚要出門?」

  「你記得吧,歐微拉家在歌劇院他們的包廂裡給我留了個位子。還是你要我看過戲後去出席艾爾辛格夫人的晚會。」

  「確實……確實……」他說,「我忘了……光忙著幹活!」她扣好手套,又問:「你不來艾爾辛格夫人家與我會合嗎?」

  「為什麼?」

  「這會讓他們高興的。」

  「可是我不願意。再說,我的身體也不好,去不了。」

  「我幫你解釋一下。」

  「對,你幫我說一聲。」

  她姿態優雅地扣上外套,站了一會兒沒動,似乎在想什麼告別的話。接著,她問:「埃德蒙不在嗎?我還以為他在幫你幹活呢?」

  「他累了。」

  「睡了?」

  「對。」

  「我想親親他。」

  「算了,你會弄醒他的。再說,你的汽車候在這兒呢。去吧,親愛的朋友。祝你玩得開心。」

  「啊!玩……」她說,「好像人家去歌劇院和晚會是為了玩似的。」

  「總比你留在屋裡要好。」

  出現了一陣尷尬場面。看來這家庭不大和睦,丈夫身體不好,不願去交際場合玩樂,把自己關在家裡,而太太年輕好玩,在外面尋歡作樂消遣。

  見丈夫不再跟她說話,妻子便俯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額頭。接著,又向兩位來客打了招呼,就走出門去了。過了一會,傳來汽車馬達聲。車聲漸漸遠去。伊波利特·弗維爾立即站起來,搖鈴喚人,說:「家裡人誰也不知道我危險臨頭。我誰也沒告訴,連西爾威斯特也不例外。雖說他是我的貼身僕人,服侍我多年,為人忠厚老實。」僕人進來了。

  「我要睡了,西爾威斯特。給我鋪床吧。」弗維爾先生說。西爾威斯特打開長沙發,鋪好床單被子,便成了一張舒適的床。接著,他按主人吩咐,拿來一瓶酒、一隻酒杯、一碟糕點和一盤水果。弗維爾先生啃了一塊糕,接著切開一隻紅皮小蘋果。蘋果還沒熟。他又拿起另外兩個,摸了摸,覺得也是生的,又放回盤裡,另拿起一隻梨,削了皮吃起來。

  「把果盤留下,」他對僕人說,「夜裡要是餓,我就好……哦,我忘了,這兩位先生留在這裡。別告訴別人。明早我搖鈴後再來。」僕人出去之前,把果盤留在桌上。佩雷納把什麼都注意到了,因而能夠一絲不差地回憶起那晚上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細節。他數了數,果盤裡有三隻梨,四隻紅皮小蘋果。

  這時弗維爾登上旋梯,循著回廊,來到兒子睡的房間。「他睡得可沉哩。」

  他對跟著上來的佩雷納說。房間狹小。由一套專門的通風系統通風。因為木質百葉窗板釘死了,窗口密不透風。

  「這是我去年採取的一個措施。」伊波利特·弗維爾說,「我在這間房裡作電氣實驗,怕有人偷看。把通屋頂的出口也封死了。」他又壓低聲音,補充道:「長久以來,總是有人在周圍不懷好意地蕩來蕩去。」他們下了樓。

  弗維爾看看表。

  「十點一刻……是睡覺的時候了。對不起,我很乏……」他們商量好,佩雷納和馬澤魯搬兩張扶手椅,坐在工作室通往前廳的過道裡守衛。

  直到此時,伊波利特·弗維爾一直十分興奮,似乎能夠控制自己,可是在離開他們上床之前,卻突然支持不住,輕微地叫了一聲。堂路易回過身,見他臉上脖子上虛汗直冒,因為驚恐和發燒而一身直抖。

  「您怎麼啦?」

  「我怕……我怕……」他說。

  「您精神太緊張了。」堂路易叫道,「我們兩人都在這兒,您還怕什麼!

  我們甚至可以守在您身邊,守在您床頭過夜。」工程師扶著佩雷納的肩頭,猛烈搖著,臉部抽搐著,結結巴巴道:「你們就算有十個……二十個守在我身邊,您以為他們就不敢動手了嗎?您聽明白了嗎,他們無所不能!……他們無所不能!……他們已經殺害了韋羅偵探……他們會殺了我的……也會殺了我兒子……啊!那幫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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