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雙面笑佳人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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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聲問著拉烏爾,就好像拉烏爾掌握了所有事實真相,就好像真相是一塊布蒙著的東西,人們可以隨意把布揭開。大概,拉烏爾只要願意,就可以使黑暗充滿光明,就可揭示出最為隱秘的真相。 他們來到廢墟頂上的平臺,在伊麗莎白·奧爾南殞命的土丘旁站住。在那兒看得見整個城堡、花園和入口的塔樓。昂托尼娜離拉烏爾很近,小聲對他說:「我為教父感到欣慰,謝謝您……可是我怕……」 「您怕……?」 「是啊……怕戈熱萊……您應該走!」 他溫和地回答:「您讓我多麼快樂啊!可是,只要我沒把所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為戈熱萊很想知道那些情況。您說,我應該在這之前走嗎?」 拉烏爾感覺到她放了心。這時侯爵又連連向他發問,於是他說:「慘案是怎麼發生的?先生,您看,為了達到目的,我走的路與我讓您走的路截然相反。是啊,我的思考出自於一個相反的出發點。我所以說也許沒有搶劫項鍊的強盜,是因為我一開始就推測也許沒有殺人兇手。而我所以作這種假設,是因為如果有殺人兇手,大家不可能看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四十個人的面殺人,不可能逃過眾人的眼睛。若是開槍殺的,應該聽到槍響;若是棒子打的,應該看到棒子;若是石頭擊的,應該看到投石的動作。然而,什麼也沒見到,什麼也沒聽到。這一來,就應該考慮,那次死亡,也許不是人為的,也就是說,不是由某人的意志造成的。」侯爵問道:「難道那次死亡是一次事故嗎?」 「那次死亡是一次事故,因而是偶然造成的。偶然的出現是不受限制的,可能具有最異常最特別的形式。我從前捲入過一個冒險事件,那裡面一個男人的名譽和財產取決於一份文件。那文件藏在一個高高的沒有樓梯可上的塔頂上。有一天早上,有人看見塔樓每面牆上,都有一條極長的繩子,它中間攬在塔尖上,兩頭垂下來。我發現那繩子是從一個熱氣球上扔下來的。原來夜裡有一隻熱氣球從那裡飄過。球上的乘客為了減輕重量,就把球上帶的器材扔下來,正好落在塔上,這樣就給某些人提供了一個十分方便的攀登辦法。當然這是奇跡。但世界是由無數事物組合而成的,這就使得大自然每時每刻都產生出成千上萬個奇跡。」 「因此……?」 「因此,伊麗莎白·奧爾南的死是由一個物理現象引起的。這個物理現象十分常見,但是置人於死地的後果卻是極為少有。我作出這種假設是在聽到瓦爾泰克斯指控羊倌加西尤之後。他說伊麗莎白·奧爾南是被加西尤用投石器擲石子擊死的。我卻認為加西尤可能不在現場,而伊麗莎白·奧爾南卻是被石子擊死的。而且我認為這是唯一說得通的解釋。」 「是從天上扔下來的石子吧?」侯爵不無諷刺意味地說。「為什麼不是呢?」 「算了吧!是誰扔的呢,那塊石子?」 「親愛的先生,我剛才告訴您了,是英仙座!」 侯爵好話央求道:「我求求您,說正經的吧。」 「可我正經得很。」拉烏爾肯定道,「而且我說話極有分寸,並不是以假設,而是以無可爭辯的事實為依據。每天,有成百萬上千萬這樣的石頭,如火流星、隕石、隕星、解體的行星碎片等等,以極高的速度穿過太空,進入大氣層時發熱燃燒,落到地球上。每天,這樣的石子有好多噸。這樣的石子人們拾到幾百萬塊,大大小小各種形狀都有。只要其中一枚,出於可怕但可能的,而且已被證實的偶然,擊中一個人,就會引起死亡,無緣無故,有時不可思議的死亡。這種……」 拉烏爾停頓一下,又說:「這種隕石雨雖然一年到頭都有,但在一些固定的時期尤為經常、密集。 最著名的就是八月份,確切地說八月九日至十四日這段時間的隕石雨。它似乎來自英仙座。英仙座流星群就是得名於此。它指的就是八月這段時間的流星群。我戲稱英仙座是殺人兇手,原因也在這裡。」 拉烏爾不給侯爵質疑和提出異議的時間,馬上接著說:「我手下一個忠誠能幹的人,四天前的夜裡翻過圍牆缺口,來到廢墟,一早就在這土丘周圍尋找。我本人昨天和今天早上也來這裡尋找。」 「找著了。」 「對。」 拉烏爾拿出一顆核桃大小的圓石子,上面凹凸不平,坑坑窪窪,不過棱角都被高溫燒平了,在表面留下一層黑亮的釉質。拉烏爾剛剛停住話,又說開了:「這顆隕石,我相信最初調查的警察也看見了,只是他們沒有留心。因為他們找的是槍彈或者某種人造的投擲物。在我看來,這顆隕石在這兒無可爭議地證明了事實。我還有別的證據。首先,是慘案發生的日子。八月十三日,正處在地球從英仙座流星群下經過的時期。而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日子是我首先想到的一點理由。「其次,我有無可否認的證據。它不但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是合乎科學原理的證據。昨天,我把這塊石頭帶到維希,送到一家化學與生物學實驗室。科學家在表層發現了碳化的人體組織碎片……是的,人體皮肉的碎片,一個活人身上的細胞。它們一接觸燃燒的隕石就碳化了,緊緊地附著在石頭表面,歲月的流逝也未能將它們消蝕。這些提取物保存在化學家那兒。他將寫成一份正式報告,交給您,德·埃勒蒙先生,也交給戈熱萊先生,如果他感興趣的話。」 拉烏爾朝戈熱萊先生轉過身:「再說,這個案子,司法當局已經擱置十五年了,也不會再撿起來,戈熱萊先生可能注意到有些巧合,並發現您在其中也起過一些作用。他沒有別的證據,只有瓦爾泰克斯交給他的假證據。在這樣一個案件裡,他表現得那樣可憐,他也不敢堅持辦下去。對嗎,戈熱萊先生?」 拉烏爾完全轉過身,面對著偵探,似乎突然一下看見了他,對他說:「老夥計,你說怎麼樣?我的解釋,你覺得站得住腳嗎?是否符合事實?沒有搶劫,沒有謀殺。這麼一來,什麼,你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司法當局……警察……都成了擺設了?你們陷在這個案子裡,摸呀滾呀,理頭緒,找彈頭沒找到,把那些珍貴的項鍊扔在那兒不管,就當它們是一些石頭串起來的似的……然後你們昂首挺胸,面含微笑,完成了差使,心安理得地走了。而我這樣一個小人物,頭腦雖簡單,人卻很熱心,居然把這個案子拿下來了。再見吧,胖夥計。請向戈熱萊夫人問好。把這件事說給她聽。她聽了會開心的,也會更加敬佩我。你應該幫我做這事。」戈熱萊緩緩地舉起手,重重地拍在拉烏爾的肩膀上。拉烏爾似乎大吃一驚,叫道:「咹?你要幹什麼?你就這樣把我逮住了。好傢伙,你真有膽子!怎麼,我幫你解決了難題,你卻要拿手銬來感謝我?……如果你面前的不是一位紳士,而是一個大盜,你又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呢?」 戈熱萊一直咬緊牙關,越來越裝出控制全域的大人物派頭,對旁的事不聞不同,不屑一顧,對於別人會怎麼想怎麼說,也一概不管。拉烏爾愛饒舌就讓他饒舌好了……再說這是多便宜的事!拉烏爾的話,戈熱萊大可利用,可以記下他透露的情況,對他的論據作出判斷取捨,只用在腦子裡來一番加工,就成了自己的東西。最後,他捏住一隻金屬大口哨,不慌不忙地送到嘴邊,吹出一聲尖厲的的嘯叫。哨音碰到周圍的山岩,紛紛發出回音,在山谷間久久地回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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