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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拉烏爾面露驚愕之色。

  「這麼說是來真的?」

  戈熱萊傲慢地冷笑道:「你想來真的?」

  「又來規規矩矩地打一場?」

  「對。不過這一次我時間充裕,作了準備。夥計,從昨天起,我就開始監視莊園。今天一早,我就知道你潛藏在裡面。城堡的所有入口,左右兩邊通往廢墟,連接陡峭岬角的圍牆,我都派人把守。鄉警隊,巴黎來的偵探,本地警察局的人馬,都守在這裡。」入口塔樓的鈴聲響了。

  戈熱萊宣佈:「第一次衝擊開始了。等這隊人馬一進城堡,我就吹響第二聲哨子,發動進攻。你要企圖逃跑,警察就會把你像狗一樣亂槍打死。命令是毫不含糊的。」

  侯爵插話道:「偵探先生,沒有我的准許,那些人不能進我的城堡。這位先生與我有約。他是我的客人。他幫了我的忙。門是不會開的。再說,鑰匙在我這裡。」

  「侯爵先生,他們會破門而入的!」

  「用什麼破?羊角撞錘嗎?斧頭嗎?」拉烏爾冷笑道,「天黑之前你完不了事。等他們進來,還到哪兒去找我?」

  「用炸藥!」戈熱萊吼道。

  「莫非你口袋裡就裝了?」

  拉烏爾把他拉到一邊。

  「戈熱萊,聽我說兩句。根據我這一個鐘頭來的表現,我本指望我們可以像兩個好夥伴,手挽手從這裡走出去。既然你不肯,那我就求你放棄進攻方案,不要毀壞這些有歷史價值的大門,也不要當著一位女士的面侮辱我。

  我是極希望得到她的尊重的。」戈熱萊拿眼角瞟著他。

  「你在嘲弄我?」

  拉烏爾大惑不解。

  「戈熱萊,我沒有嘲弄你。只不過,我希望你考慮一下戰鬥的後果。」

  「我全考慮過了。」

  「但漏了一條!」

  「哪一條?」

  「你若執迷不悟,那好,過兩個月……」

  「過兩個月?」

  「我將帶佐佐特出門遊玩半個月。」

  戈熱萊身子一震,一臉氣得通紅,低聲朝他叫道:「那我首先宰了你!」

  「那就來吧。」拉烏爾快活地叫道。

  他又對讓·德·埃勒蒙說:「先生,我求求您,陪戈熱萊先生走一趟,叫人把城堡的大門全部打開。我向您保證,一滴血也不會流,一切都會和和平平,體體面面地解決——是紳士之間打交道。」

  拉烏爾對讓·德·埃勒蒙很有影響。於是他就接受了這樣一個解決辦法。

  其實,這個辦法也使他擺脫了困境。「你來嗎,昂托尼娜?」他邊走邊問。

  戈熱萊要求道:「你也來,拉烏爾。」

  「不,我留在這兒。」

  「你也許指望趁我去那邊時開溜吧?」

  「戈熱萊,你得碰一碰這個運氣。」

  「那麼,我也留下……我緊盯著你。」

  「那好,我就像上次那樣,把你捆起來,堵住嘴巴。由你選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

  「在被捕之前,吸最後一支煙。」

  戈熱萊有點猶豫。不過他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一切都預見到了。對手決不可能逃走。於是他追上了德·埃勒蒙侯爵。昂托尼娜想跟他們走,可是沒有力氣。她一臉蒼白,表明她內心極為不安。甚至她嘴唇上那微笑的形狀也不見了。「小姐,您怎麼啦?」拉烏爾溫和地問道。

  她絕望地懇求他:「您到什麼地方躲一躲吧……這裡應該有一些安全可靠的隱蔽所。」

  「為什麼要躲?」

  「怎麼?他們要抓您!」

  「別想。我就要離開。」

  「可是沒有出口。」

  「這理由不能阻止我離開。」

  「他們會殺了您。」

  「您為這事擔心,是嗎?假如從前有一天在這城堡裡對您非禮過的人遭遇不幸,您會覺得遺憾,是吧?不……您別回答……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只有幾分鐘……可我有許多話要跟您說!……」

  拉烏爾沒有碰她,她下意識地讓他領著稍稍走遠了一點,走到花園裡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位置。在從前的主塔殘留的一大面牆和一大堆殘磚碎石之間,有一塊空地,大約有十米寬,當頭用石頭壘著一道矮牆。下面便是懸崖絕壁。那形狀就像一間單獨的房子。寬大的窗子朝向一片神奇的起伏不平的原野,窗子下邊是萬丈深淵,奔騰著湍急的江流……

  這時昂托尼娜開口說話,聲音平靜了一點兒:「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可我沒那麼害怕了……我希望替德·埃勒蒙先生感謝您……正如您上次提出的,他把城堡保住了,對不對?」

  「對。」

  「另外有一件事……我想弄清楚。……只有您一個人可以告訴我……德·埃德蒙先生是我父親嗎?」

  「是的。您母親寫給他的信,就是您帶交的那一封,我看到了。那封信說得很明白。」

  「我其實已經知道了真相,只是我沒有證據。這就使我們的關係受了些束縛。我很高興,因為我可以盡我的兒女之情去愛他了。他也是克拉拉的父親。對嗎?」

  「對。克拉拉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妹……」

  「我去告訴他。」

  「我想他已經猜出來了。」

  「我認為沒有。不管怎樣,他怎樣對待我,我希望他也怎樣對待她。有一天,我會見到克拉拉的,對嗎?如果她願意給我寫信……」

  她說得很實在,既不誇張,也不過於嚴肅。嘴角又翹了起來,再次流露出那迷人的笑意。拉烏爾渾身一顫,兩眼死死地盯著那兩片漂亮的嘴唇。她囁嚅道:「您很愛她,對嗎?」

  他深情地望著她,輕輕地吐出這番話:「我是懷著對您的回憶愛上她的。而且我為這種回憶沒有延續下去而懊惱。我在她身上愛上的,是那個初來乍到巴黎、誤進我家的小姑娘的最初形象。那姑娘有一種微笑,叫我一輩子忘不了,還有一種特殊的品質,一開始就讓我怦然心動。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追求這一點。我原來以為你們是一個人,叫昂托尼娜或者克拉拉,現在我才知道你們是兩個人,我懷著這美麗的形象……它就是我愛情的形象……就是我的愛本身……您是不可能從我心目中收回這個形象的。」

  「上帝啊!」她紅著臉叫起來,「您有權跟我這樣說話嗎?」

  「有權,既然我們不該再見面了。相貌上相似的偶然性,以實在的連系把我們綁在一起。自從我愛上克拉拉,也就愛上了您,我對她的愛慕中,一絲一毫都糅合著對您的好感……對您的喜愛……」

  她一下變得慌亂起來。她並不試圖掩飾,只是喃喃道:「您走吧,我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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