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雙面笑佳人 | 上頁 下頁


  「真相不應該叫人害怕。」拉烏爾嚴肅地說,「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亞森·羅平,大盜。」

  庫維爾沒有說話。也許他認為拉烏爾先生不應該把身份向他挑明。不過這樣做雖然摧殘著他那正直的本性,卻絲毫不能打消他對拉烏爾先生的感激和尊敬。

  拉烏爾繼續說:「告訴你,我像從前一樣,投入埃勒蒙冒險活動時……既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也不清楚事件的底細,只從一點跡象出發,靠的是運氣和嗅覺。我原是通過情報網,得知一個叫埃勒蒙的先生破了產,把在外省的城堡莊園一處處賣了。連他書櫃裡一些最珍貴的典籍也不留下,這事使一些貴族覺得驚愕。

  的確,據我調查,埃勒蒙先生的外公酷愛旅行,算得上勇敢的征服者,在印度擁有大片莊園,是個大富豪,回法國時號稱億萬富翁。他回國後不久就過世了,把萬貫家財留給了女兒,也就是侯爵的母親。「這筆財富到哪兒去了呢?我們本可以設想讓·德·埃勒蒙雖然比較儉省也可以把它揮霍精光,不過偶然的機會讓我得到了一份資料,它似乎作了另一種解釋。這是一封信,四分之三被撕掉了,看上去寫了有些年月了。在侯爵的簽名下面,除了一些細節外,還特別提到:

  我交給您辦的事似乎未有結果。我外公的遺產仍然沒有找到。我要提醒您恪守我們的兩條協議:第一是守口如瓶,第二是找到財產提成百分之十,最多不超過一百萬……只是,唉!我找您的事務所幫忙尋找,是希望能馬上得到結果,誰知時間過了……

  「這一段信沒寫日期,也沒寫地址。但信上提到的顯然是一家偵探事務所。到底是哪一家呢?我沒有浪費寶貴的時間去尋找這家事務所,因為我覺得把你安插在現場,與侯爵合作要有效得多。」庫維爾斗膽說:「先生,既然您已打算與侯爵合作,難道不覺得,直接向侯爵說出意圖,告訴他,您如有百分之十的提成,保證能查找出來更有效嗎?……」

  拉烏爾瞪了他一眼。

  「白癡!請一家事務所辦一件事情,許了一百萬酬金,那麼這筆生意該有兩三千萬。有這個價錢,我獨自幹了。」

  「可您不是說合作嗎?……」

  「我說的合作,就是找到的財產全部歸我。」

  「那侯爵呢?……」

  「給他百分之十。對他來說,這是一筆意外之財。他是個光棍,又沒有孩子。只是,我得親自動手幹才行。我這些話總的意思,就是問你什麼時候能把我領進侯爵家?」

  庫維爾慌了,膽怯地推託道:「這事可嚴重了。先生,您不覺得我這樣做對不住侯爵嗎?……」

  「背叛……我允許你背叛。老夥計,你想怎麼辦呢?命運殘酷地把你置放在恪盡職責和感恩圖報之間,放在侯爵和亞森·羅平之間。你選擇吧。」

  庫維爾閉上眼睛,回答道:「今晚,侯爵在外面吃飯,要淩晨一點才回。」

  「僕人們呢?」

  「他們住在樓上,和我一樣。」

  「把鑰匙給我。」

  庫維爾的內心又開始了衝突。迄今為止,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在協助保護侯爵。可是交出套房的鑰匙,為盜竊活動提供方便,參與一次可怕的詐騙……

  庫維爾正直的心一時委決不下。拉烏爾伸出手。庫維爾交出了鑰匙。

  「謝謝。」拉烏爾說,同時自滿於嘲弄了庫維爾的迂腐,「十點鐘,你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僕人們那邊要有什麼動靜,你就趕快下來報告我。不過這種情況不大可能。明天見吧。」庫維爾走了。拉烏爾收拾一下,準備出門,去與漂亮的奧爾加一起吃晚飯,可是一下就睡著了,到十點半鐘才醒。

  他跳起來去抓電話機,要特羅卡代羅大旅館。

  「喂……喂……特羅卡代羅大旅館嗎?請接王后陛下的套房……喂……

  喂……請問是誰?……打字員?……是你,朱莉?怎麼樣,親愛的?喂,王后是否在等我,嗯?……請讓王后接電話……啊!你在糾纏我……我把你安插在王后身邊,可不是為了聽你抱怨……快,讓她來接,好嗎?……(安靜了一會,拉烏爾又開口道)喂……喂……是你嗎,奧爾加?……親愛的,你想想,我的約會拖了時間……再說,我很高興。生意談成了。不,親愛的,這可怪不得我……我們星期五再一起吃飯,好嗎?……我會來接你的……你不怨恨我吧,嗯?你知道,你是最重要的……啊!親愛的奧爾加!……」

  

  §五 入室行竊

  亞森·羅平夜間行竊,從不穿上特別的,暗色深灰色的服裝。「我就是一身平常的裝扮,」他說,「手插在衣袋裡,不帶武器,就像去買香煙一樣心情平靜,就像去行善一樣良心輕鬆。」最多他也像是去做一番柔體練習,練無聲的原地起跳,或者在黑暗中行走不碰翻物體。他今晚做的就是這些事,而且會成功。一切會順利。從精神和身體上說,他能夠對付一切意外情況。

  他吃了幾塊幹糕點,喝了一杯水,就出門進了樓梯間。這時是十一點一刻。

  一片漆黑。萬籟俱寂。不用擔心碰到什麼房客,因為這幢樓房裡再無其他房客;也不用擔心會碰見僕人,因為僕人都睡了,而且有庫維爾在上面監視。

  在這樣安全的條件下動手,是多麼愜意的事呵!甚至免除了砸門撬鎖那類小麻煩:他掌握了鑰匙。甚至用不著摸清方向;他有一張平面圖。因此,他像進自己家一樣進去了。而且,走完通向書房的走廊後,他也像在自己家一樣開了這間房的燈。光線足才好工作。兩個窗戶之間掛著一面大鏡子。他的模樣映在鏡子上,迎面向他走來。他忽然冒出個心血來潮的念頭,準備為自己,而不是為他人演戲,便向鏡中的自己打了個招呼,做出討人喜歡的模樣。接著他坐下來,打量屋裡的擺設。他不能浪費時間,像沒有頭腦的人那樣,把抽屜和書櫃亂翻一氣。他首先要動腦子,要用眼睛觀察。要判斷桌子櫃子的正確比例,測出它們的尺寸和容量。這件家具有這樣的線條不正常,那把扶手椅不應該是這個形狀。庫維爾看不出藏東西的地方,可是什麼秘密都別想逃過亞森·羅平的眼睛。

  認真察看了十分鐘以後,他徑直走到寫字臺旁邊,跪下來,摸摸光滑的木頭,看看嵌著的銅條。然後他站起來,做了幾個變戲法的動作,抽出一個屜子,完全取下來,壓住一端,使勁推另一端,嘴裡念念有詞,打著響舌。

  抽屜那一端脫開了,露出裡面的暗屜。

  他又打了個響舌,心想:「瞧!我一動手……!那個白鬍子笨蛋花了四十天,什麼也沒發現,我只用四十秒就找到了。我多麼了不起!」不過,他的發現要有意義,有結果才好。其實他所希望的,就是找到小昂托尼娜帶給侯爵的那封信。他很快就發現那封信不在抽屜裡。

  他首先發現的是一隻黃色的大信封,裡面放著十來張一千法郎的鈔票。

  這東西是不能動的。他的鄰居,房主,法蘭西古老貴族的代表的錢是不能塞進口袋的!他厭惡地把信封推開。接下來作的粗略檢查,使他發現抽屜裡餘下的只是一些信和相片。女人的信。女人的相片。顯然,這是一些紀念品,是侯爵獵豔的聖物,是過去一段歲月的痕跡。對他來說,這段歲月代表了全部幸福和愛情,因此,他狠不下心來燒掉它們。拿這些信怎麼辦?他本應該都讀一遍,從中找出可能使他感興趣的東西。可是這不是一下看得完的,而且,也許沒有用處。再說,他也有些顧慮。他自己也是個情種,也是個愛征服女人的人,自認為十分高尚,不願粗暴地闖入女人吐露真情、傾訴隱情的內心世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