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三十口棺材島 | 上頁 下頁 | |
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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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吧,媽媽,」他剛睜開眼睛就擁抱了她說,「地道裡沒有人吧?沒有,那麼我們上船時間充裕。」 他們帶上被子和食品就走,邁著輕快的腳步向島上的岬角處的暗道走去。岬角外面堆積如山的岩石間,平靜的海面發出劈啪的撞擊聲。 「但願你的船還在那兒,」韋蘿妮克說。 「你低頭看一下,媽媽。你看,它在那兒,掛在那塊凸起的岩石上。我們只要轉動滑輪,把它放下到水裡就行了。啊!一切就緒,親愛的母親……一點不用擔心……只是……只是……」他停住了口,想了想。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韋蘿妮克問。 「噢!沒問題,稍微耽擱一下……」 「可是,究竟……」 他開始笑了。 「真的,作為一個出征的首領,我承認有點可笑。你想想,我居然忘記了一件事,沒有槳。它們放在了隱修院裡。」 「這多可怕呀!」韋蘿妮克喊道。 「有什麼可怕的?我跑到隱修院去拿,十分鐘就回來。」韋蘿妮克腦子裡又閃出了種種擔心的事。 「這段時間,他們從地道裡出來了怎麼辦?」 「瞧,瞧,媽媽,」他笑著說,「你答應過要堅定信心的。他們要挖開地道,得花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也會聽見的。用不著說了,親愛的媽媽。一會兒見。」 他飛快地跑了。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他沒有回答。 「哎!」她想著,又生起一種預感,「我曾發誓不再離開他一秒鐘。」 她遠遠地跟著他,走到仙女石桌墳與鮮花盛開的骷髏地之間的一個山坡上停下來。從那裡她瞧見了地道的出口,也看見她兒子沿著草坪向前跑。 他先進入隱修院的地下室,肯定槳沒放在那裡,他很快就出來向大門走去,打開門進去了。 「充其量一分鐘就夠了,」韋蘿妮克心裡想,「槳頁應當放在門廳裡……一定是放在樓下,最多兩分鐘就夠了。」她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一邊觀察著地道的出口。可是三四分鐘過去了,大門仍然沒有打開。 韋蘿妮克的信心動搖了。她想到自己沒有陪著兒子簡直是發瘋,而且她本不該順從一個孩子的意志。她離開地道口,也不顧自己會遇到什麼威脅,開始朝隱修院走去。然而她產生了一種在夢中遇到的那種可怕的感覺,兩條腿好像癱瘓了一樣,總是走不動,而敵人正在向前推進,並向她發起進攻。 突然,她在石桌墳前,看見了一個奇怪的場面,她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 右邊橡樹腳下,半圓形的地上堆著一些剛砍下的樹枝,它們的樹葉還是鮮綠的。 她抬頭一看,驚呆了。 有一棵橡樹被砍掉了樹枝。在那高四五米的粗大樹幹上,用一支箭釘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V. d'H.。 「第四個十字架……」韋蘿妮克喃喃自語著,「……十字架標出了我的名字!……」 她想,她父親已經死了,那麼她少女時代的簽名一定是一個敵人寫的,而且肯定是個主要的敵人,這時,在剛剛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之後,她第一次想到了迫害她的那個女人和孩子。她不禁構想了這個敵人的形象。 這只是短暫的、假設的和不確切的印象,她還沒有完全形成意識。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使她大驚失色,她突然明白了,既然十字架已經豎起,那麼那些惡魔,荒原上和地道裡的那些人,那個女人和孩子的同謀一定已經來了。 毫無疑問,他們在已經燒毀的橋上又架起了一座天橋。他們控制了隱修院。 弗朗索瓦又落入他們手中! 於是她拼盡全身力氣往前沖去。現在她也穿過佈滿廢墟的草坪,向大門奔去。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她叫得撕心裂肺。 她大聲地宣告她的到來。她就這樣地一路跑到隱修院。 有一扇門半開著,她推開門沖進門廳,喊著:「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喊聲從上到下,響徹整個房子,可是毫無回音。「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她沖上樓去,隨意地打開房門,跑進她兒子的房間,斯特凡的、後來又是奧諾麗娜的房間,一個人都沒有。「弗朗索瓦!弗朗索瓦!……你沒聽見嗎?他們正在折磨你!……噢!弗朗索瓦,我求求你……」 她回到樓梯口,面前就是戴日蒙先生的書房。 她沖到門口,立刻又退了出來,像是被地獄的景象嚇住了。一個男人站在那裡,手臂交叉著,好像是在等著她。他就是她剛剛想到那女人和那孩子時出現的那個男人。他是第三個惡魔!她只是懷著一種無比的恐懼說了一句:「沃爾斯基!……沃爾斯基!……」 §第二部 奇異的寶石 一 天禍 沃爾斯基!沃爾斯基!那個使她的記憶充滿恐怖和羞恥的卑鄙傢伙,那個惡魔沃爾斯基居然還沒有死!所謂這個間諜被他的同夥殺死並埋在楓丹白露公墓之說純系謊言,是訛傳!只有一個事實,沃爾斯基還活著! 韋蘿妮克見過無數的場面,但是沒有哪個比眼下這個場面更可惡:沃爾斯基兩手叉著穩穩地站在那裡,腦袋長在兩個肩膀中間。他活著,活生生的! 平時她有勇氣忍受一切,但就是不能接受他。她覺得自己有力量有勇氣對付任何敵人,但這個敵人都不在其內。沃爾斯基,這個無恥之徒,永無休止地作惡,手段無比殘忍,喪心病狂地進行犯罪勾當。 而這個人還愛她。 她突然臉紅了。沃爾斯基正貪婪地盯著她破爛的上衣下裸露的雙臂和肌膚,仿佛盯住一個獵物一樣,任你怎樣也不能把他的視線移開。韋蘿妮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身邊找不到任何可以遮擋的東西。面對他的獸欲,她挺起了胸,向他投去蔑視的目光,使他怯懦地轉過臉去。 她立刻激動地喊道:「我的兒子!弗朗索瓦在哪裡?我要見他。」 他答道:「我們的兒子對我來說是神聖的,夫人。他一點也用不著怕他的父親。」 「我要見他。」 他舉起手起誓道:「您將見到他,我發誓。」 「那麼,他可能死了!」她低沉地說。 「他活著,像您和我一樣,夫人。」 又是一陣沉默。很明顯,沃爾斯基在字斟句酌,準備開始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鬥爭。 他身強體壯,胸肌發達,兩腿有點羅圈,脖子很粗,肌腱突出,頭特別小,兩邊貼著兩縷金髮。這副模樣使人想到他從前的粗獷有力和某種與眾不同,但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變了,變得像個江湖擂臺上的粗俗的職業鬥士。往日令女人癡迷的魅力已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副粗暴、殘忍的面容。他用故作鎮定的笑容來掩飾他的冷酷。 他把胳膊放下來,順手拖過一把椅子,向韋蘿妮克鞠了一躬:「我們將進行一次談話,夫人,時間會很長,還有點痛苦。您坐下來好嗎?」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他並不感到侷促不安,又說:「這張小圓桌上準備了吃的東西,您吃塊餅乾,喝點陳酒,或是香檳,這對您或許不會沒有好處……」 他裝作彬彬有禮的樣子,想以這種完全日耳曼式半開化禮節,來表明他對文明的細枝末節毫不陌生,表明他熟諳禮儀中的一切文雅之道,甚至在對一個被征服的女人有權施以粗暴的時候,他也不會忽視這種雅致。就從這些細微處,曾使韋蘿妮克再清楚不過地看到了她丈夫的本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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