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便衣偵探維克托 | 上頁 下頁
二八


  「不,您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我發誓!」

  「您拒絕嗎?」

  「我無可拒絕,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我下決心來說吧。」維克托說,「我只是很抱歉,我一說,要給德·奧特萊夫人帶來殘酷的傷害,極其殘酷的傷害。不過,她遲早總會知道真相的。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知道還好些。」

  居斯塔夫·熱羅默作了個手勢表示抗議。他拒不回答問題,卻又作這樣的表示,很是叫人困惑。他說:「偵探先生,您要做的事非同小可。」

  「您一定知道我要說什麼,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既是這樣,還是您說吧!……」

  維克托等了一會,看到熱羅默不開口,就果斷地說起來:「兇殺案發生的那天晚上,居斯塔夫·熱羅默和他的朋友菲利克斯·德瓦爾一起在巴黎吃晚飯。這兩位朋友經常這樣消遣,因為他們都喜歡美酒佳餚。只是,這天晚上他們喝得更多,以致居斯塔夫十點半鐘回加爾什時,已經很不清醒了。在『十字路口咖啡館』他又喝了一杯茴香酒,這一下徹底醉了。他勉強上了汽車,順著往加爾什去的公路開起來。他到了什麼地方?是自己家門口嗎?他認為是的。事實上,他並不是停在自己家門前,也就是說,在他眼下住的別墅門前,而是停在屬￿他的,他曾住過十年的房子前。他在這裡住的時候,經常是在巴黎美餐之後才回家來。今天,他又美餐一頓,又回到這個家裡。房門鑰匙不就在他口袋裡嗎?就是他的房客德·奧特萊向他索取的那把鑰匙。為了這把鑰匙,他們兩家還曾鬧到了治安法庭。由於固執,也為了不讓別人在其他地方找到,他一直把這把鑰匙放在衣袋裡。他現在使用這把鑰匙不是很自然的嗎?他按了鈴,看門女人開了門。他低聲報了自己的名字,就進去了。他上了樓,拿出鑰匙開門,進了屋。他進了自己的家。

  完全是自己家,而不是別人的家。他頭昏眼花,怎麼可能不認為這裡就是自己的套房,自家的前廳呢?」

  加布裡耶爾·德·奧特萊站了起來,一臉蒼白,結結巴巴地表示抗議,卻說不出來。而維克托卻從容不迫,一句句地說下去:「他怎麼能不認為是自家的房門呢?這正是他的房門,正是他扭過的門把手,推的正是原來的那扇門。房間裡黑乎乎的。他誤認為是妻子的女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她微微睜開眼睛……低聲說了幾句話……她也開始了幻覺……以後也沒打消幻覺……沒有打消……」

  維克托收住話。德·奧特萊夫人原來只是不安,現在則恐慌起來。大家覺察她在努力思索,她記起了一些情節、細節,大為驚駭。總之,維克托這些可怕的話是那麼合乎邏輯,使她不能不接受。她看了看居斯塔夫·熱羅默,做了個恐懼的動作;身子傴僂下去,雙手捂住臉,跪倒在一把扶手椅前面……

  這一切都是在沉寂之中發生的。沒有人對維克托披露和男爵夫人所接受的奇特的實情提出異議。加布裡耶爾·德·奧特萊用面紗遮住臉。

  居斯塔夫·熱羅默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似笑非笑,樣子十分滑稽。維克托對他說:「是這麼回事,對吧?我沒搞錯吧?……」

  熱羅默不知道是應該承認,還是繼續扮演寧肯自己坐牢,也不連累一個女人名聲的紳士角色?最後,他期期艾艾地說:「是的……是這樣……我當時醉了……我並不清楚……只是到了早晨六點鐘……我醒來時,才意識到……我相信德·奧特萊夫人會原諒我的……」

  他沒有再說下去。先是有人悶著笑了起來,接著,從瓦利杜到戈蒂埃,從秘書到莫萊翁,都忍不住大笑起來。於是,居斯塔夫·熱羅默也咧開了嘴,無聲地笑起來。這件豔遇使他身在牢房,心情卻一直愉快。現在,他突然覺得這件事真是好笑。

  他用愧疚的語氣,向那個跪著的身影反復說:「必須原諒我……這怪不得我……完全是偶然,對不對?那以後,我一直盡力保守秘密……」

  男爵夫人站了起來。維克托對她說:「我再次請您原諒,夫人。我不能不說出來,是免得司法當局勞神費力,同時,也是為了打消對您的懷疑……是的,為您著想。哪天您會感激我的……您會明白的……」

  她始終蒙著面紗,由於羞恥而低著頭,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居斯塔夫·熱羅默也被帶走了……

  二

  維克托一直未改嚴肅的神情。不過,他還是以多少帶有幾分戲謔的憐憫語氣說:「可憐的女人!正是她談到丈夫那夜回家的神態,才使我明白了真相。

  那一夜她留下了激動的回憶……『我是躺在他懷裡睡著的,』她說,似乎這是一件少有的事。然而,德·奧特萊在同一天晚上對我說,他對自己的妻子從來都很溫情。這顯然很矛盾,對不對?當我注意到這一點時,我突然想起那把引起德·奧特萊與熱羅默兩家那麼多衝突的鑰匙。這兩個念頭一碰,事情就清楚了。我腦子裡豁然一亮:熱羅默是這所房子的業主,原來就住在這套房間裡,現在還掌握著這套房間的鑰匙。這一來,其餘的情節就像我剛才敘說的那樣自動推演了出來。」

  「因此,謀殺是……」瓦利杜問道。

  「是德·奧特萊一個人幹的。」

  「可是,電影院那個女人呢?有人在埃莉茲·瑪松家樓梯上碰到的那個女人呢?」

  「她認識埃莉茲·瑪松;並且通過埃莉茲·瑪松,得知德·奧特萊男爵知道國防債券的下落;這些國防債券落到了萊斯柯老頭手裡,男爵企圖把它們搞過來。於是她就到『破窩』去了。」

  「去偷國防債券嗎?」

  「不是。據我瞭解,她不是盜賊,而是一個神經有些毛病的人,渴望刺激。她出於好奇,到那裡看看,正好趕上兇殺案,只來得及跑進汽車,開走了。」

  「也就是說去找亞森·羅平?」

  「不是。亞森·羅平在斯特拉斯堡失算以後,如果繼續盯著國防債券,作案手段會比本案高明得多!不,他現在只對那一千萬法郎感興趣。因此,他的情婦只好獨自行動。那一夜德·奧特萊可能沒有看見她。他逃出來之後,不敢回家,在公路上遊蕩了一夜,一清早就來到埃莉茲·瑪松家。此後不久,我就到了男爵夫人那裡作首次訪問。她並不知道摟著她的不是丈夫,因此才那麼熱烈地為丈夫辯護,那麼竭誠地肯定丈夫一夜都沒有離開她。」

  「可是,這個誤會,德·奧特萊並不知道……」

  「是的。但當天下午,他得知了妻子為他辯護,否認他有犯罪可能的情況。」

  「他是怎麼知道的?」

  「是這樣的,那個老保姆在門外聽到了我跟女主人的談話;她去市場買東西時,被守候在那裡的一個記者發現了,她就向記者講了我們談話的情形。

  記者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一家小晚報上,幾乎未引人注意。可是,下午四點,德·奧特萊在北站附近買了這份晚報,顯然非常驚奇地得知,他妻子為他提供了一個無可否認的證據——案發時他不在現場。因此,他放棄了逃走的打算,把贓款藏好,開始與我們交鋒。只是……」

  「只是?……」

  「只是,當他弄清妻子為他作證付出的代價時,當他慢慢發現妻子堅信他那一夜在家的緣由時,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揍了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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