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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聽我說。現在你的想法太混亂了,沒法理解我的問題。但這是一支手槍,這是很容易理解的,是嗎?這是一種最明確的語言,即使是對一個爛醉如泥的人或是害怕得渾身哆嗦的人來說,也是最清楚不過的語言了。那麼,好,如果你不安安靜靜地跟著我,如果你試圖掙扎和我們搏鬥,或者試圖弄出一些響聲,如果我們的同志和我遇到危險,哪怕是一丁點兒,你就得完蛋!

  現在你可以抓緊時間感受一下白朗寧自動手槍槍管的滋味,到時候就是這支槍讓你的腦袋開花。咱們就這樣做,同意嗎?」親王點著頭表示同意。

  「好極了。」保爾最後說,「貝爾納,解開他腿上的繩子,把手臂和身子捆在一起……好,很好!……咱們走吧。」

  他們下樓非常順利。他們在樹叢中走,一直走到把花園和兵營分開的柵欄附近。在那裡他們像遞包裹一樣把親王從柵欄的這一邊遞到柵欄的那一邊。後來他們就沿著來時走過的那條路,來到了採石場。

  夜色相當明亮,他們能夠辨清方向。除此之外,他們還看見他們前面有一大片燈光,這大概是設在隧道進口處的哨所裡射出來的燈光。實際情況亦是如此,這哨所裡所有的燈都點燃了。士兵們都站在木板屋的外面,他們在喝咖啡。

  隧道前面,一個士兵肩上扛著槍在那裡來回走動。

  「我們只有兩個人。」貝爾納小聲說。「他們是六個人,而且只要響了第一槍,他們將會得到駐紮在離這兒只有五分鐘路程遠的幾百名德國人的支援。這是雙方實力不相等的戰鬥,你看怎麼辦?」

  困難越來越嚴重,以至變得難以克服的原因,就是實際上他們並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他們的俘虜對他們來說已構成了最可怕的障礙。因為他的緣故,他們就不可能跑,也不可能逃。必須使用某種計謀了。

  為不從自己的腳下或親王的腳下滾下去任何一塊石頭,他們行走得很慢,也十分小心;他們必須避開被燈光照亮的地方,所以不得不十分小心地在要走的地上畫出一條路線來,沿著它一步一步往前走。這樣走了一個小時,他們才到達隧道附近的岩石斜坡上,隧道的第一批撐牆和扶壁正是靠著這些斜坡往裡砌的。

  「呆在那裡別動,」保爾說,他說話的聲音非常低,而這是為了不讓親王聽見。「呆在那裡,牢記我的命令。首先,由你負責親王……右手握著手槍,左手提著他的衣領。如果他反抗,你就把他擊暈。對我們不利的時候,同樣也是對他不利的時候。至於我,我返回去,和木板屋保持一定的距離,由我來牽制哨所裡的那五個人。到時候,可能有兩種情況:要麼上崗的那個士兵在下面,和他的同伴們在一起,如果是這種情況,你就帶著親王通過哨所;要麼站崗的士兵嚴格遵守命令,他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如果是這種情況,你就向他開槍,把他打傷……然後通過哨所。」

  「對,但我過去後德國人會追我的。」

  「這是肯定的。」

  「他們會趕上我們的。」

  「他們趕不上你們。」

  「你有把握嗎?」

  「有把握。」

  「從你斷言的樣子來看……」

  「那麼,你明白了。您也明白了,」保爾對親王說:「您也明白了,不是嗎?必須絕對服從,否則,任何一種輕率行動,任何一種誤解都可能要您的命。」

  貝爾納悄悄地和他姐夫說:「我撿到一根繩子,把這條繩子拴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行為稍有不軌,這麼猛地的一扯就能提醒他不要想入非非。但是,我可有言在先,如果他突然起了要搏鬥的念頭,我可能就把他殺了……像這樣……殘忍地把他殺了。」

  「你放心……他太懼怕,不敢進行搏鬥的。他們會像一條狗一樣跟著你一直到隧道的另一端。」

  「那麼一到達那邊怎麼辦?」

  「一到那兒,就把他關進奧納坎廢墟,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名字。」

  「保爾,你怎麼辦?」

  「不要管我。」

  「但是……」

  「我們兩個人所冒的風險都是一樣的。我們要玩的這盤棋是可怕的。十有八九我們會輸掉;但是,如果我們贏得了這一局,那伊麗莎白就有救了。因此,我們要用整個身心去做這件事。再見,貝爾納。十分鐘,不論是這一頭,還是那一頭,一切都可能解決。」

  他們擁抱了很長時間,然後保爾走了。

  保爾以前說過,這最後的努力只能依靠膽量和快速取勝,就要像背水一戰一樣玩好這最後一盤棋。

  再過十分鐘,這次冒險就有結局了!再過十分鐘,他要麼是勝利者,要麼就被殺。

  從這時起他所完成的每一個行動都是有計劃和有條不紊的,好像他事先就周密地考慮了如何發動攻擊,考慮好了如何確保攻擊的必然的成功。而實際上這都是隨著最緊急的情況的出現而作出的一系列互不聯繫的決定。

  他轉了一個彎才繞到了許多小山丘形成的斜坡上。這實際上是開採砂石的時候人為堆積起來的小山丘。那裡有一條狹窄的通道,一邊通向採石場,另一邊通向駐軍營地。他就呆在這裡。在最後一個小山丘上,偶然撞上了一塊活動的大石頭,他摸索著,最後瞭解到這石頭的後面是一堆砂石。保爾決定就留在這斜坡上和敵人周旋。

  「這就是我所需要的地方,」他竟不假思索地自言自語著。

  他用力一腳登過去,那塊本來就已活動了的石頭便搖晃起來,很快就聽到一聲崩塌的爆裂聲,那塊石頭順著山坡一直向通道滾了下去。

  保爾一個箭步跳到亂石之中,並趴在那裡,同時開始呼救,好像他是一次事故的受難者一樣。

  駐軍營地那個方向由於通道的迂回曲折,所以聽不到從保爾那兒傳去的呼救聲。然而哪怕是很小的一聲呼喊都可一直傳到隧道口的木板屋,因為它最多和保爾相距只有一百來米。實際上,哨所裡的士兵聞聲後很快趕了過來。

  他們來了不到五個人,圍在他周圍,把他扶起來,詢問情況。保爾以一種幾乎讓人聽不清楚的嗓音、氣喘吁吁地向士官作了一些互不相連、支離破碎的答覆。他們由此可能得出結論認為,他是孔拉德親王派出來尋找埃米娜伯爵夫人的。

  保爾很清楚,他的計策要是超過了這非常有限的時間,就沒有任何希望成功了。爭取到的每一秒鐘,其價值是無法估量的,因為貝爾納正在利用這個時間從他那方面採取行動對付隧道前面的第六個哨兵,然後帶著孔拉德親王逃走。也許,這個哨兵也正要來這裡……或者貝爾納沒有動用手槍就擺脫了這個哨兵,因而也就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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