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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六、艱難的鬥爭

  這最後的幾句話突然使保爾陷入無限的痛苦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孔拉德親王主持的晚會上的那種情景,感到必須立即作出反應。當然,所有的希望都已失去了。他的行動計劃主要是在敵人還沒有加強戒備之前利用隧道這條地下通道。這一計劃無法實現了。雖然他承認他最後會與伊麗莎白匯合,而且也能夠救出她,但現在變得有些舉棋不定了:將在什麼樣的時機行動呢?

  救出她之後又如何避開敵人?又怎樣進入法國?

  不,今後的時間和空間對他都是不利的。他的失敗是這樣一種失敗:即失敗之後就只能是聽天由命或者是等死。

  然而,保爾並沒有裹足不前。他懂得……一旦產生沮喪情緒,那將是無法補救的;直到目前為止一直推動著他的那股奮進精神必須堅持下去,而且要以更大的熱情堅持下去。

  他向間諜走過去。這女人向屍體俯著身子,借助他取下的手電筒的微弱光亮仔細觀察這具屍體。

  「他死了,是嗎?」他說。

  「是的,他死了。兩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背部。」

  她講話的嗓音都變了,她低聲說:「我幹的這些真可怕啊!是我殺了他,是我!這不是兇殺,先生,是嗎?我有這種權力?……不管怎麼說,這還是可怕的……是我殺了卡爾!」

  她的臉還年輕,也相當漂亮,這張臉儘管非常普通,但還是變了樣。她的眼睛似乎無法從那具屍體上移開。

  「您是誰?」保爾問道。

  她哭泣著回答:「我以前是他的朋友……他向我發誓他將娶我……但是卡爾的誓言啊!……他是一個愛說謊的人,先生,他是一個膽怯而殘忍的傢伙!……唉,這就是我瞭解的關於他的所有情況了……我自己嗎?由於我經常不說話,我也就逐漸成了他的同謀者了。因為他是那樣地使我害怕!我不再愛他了,但是我總是驚慌不安,我只得服從……最後終於對他產生了仇恨……他也感到了這種仇恨!所以他常對我說:『將來總有一天,你會割斷了我的喉嚨的』,不,先生……我是想這麼做,但我永遠也不會有這個勇氣。只是剛才,當我看到他要殺您……特別是當我聽到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為什麼?」

  「您是德爾羅茲夫人的丈夫。」

  「那麼,又怎麼樣呢?」

  「我認識德爾羅茲夫人。也是剛剛認識的,也就是今天才認識的。今天早上,從比利時來的卡爾路過我住的那個城市,把我帶到孔拉德親王的家裡。

  說我必須作為僕人伺候一位將要送到一個城堡去的法國婦人。我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麼。在這個問題上,我還得當他們的同謀,還得讓我對他們信任……

  這樣我就見到了這位法國婦人……我看到她在哭泣……然而她是那樣溫柔,那樣善良,所以她忠誠地待我,我答應救她……然而,我並沒有想到用這種殺害卡爾的方法……」

  她突然站立起來,用一種刺耳的語調說:「但是,必須這麼做,先生。不可能有另外的方法,因為我知道他的事情太多,要麼是他死,要麼是我亡……現在他……好極了,我沒什麼遺憾了……世界上少了一個卑鄙的傢伙,對待他這類人物,不應該猶豫。不,我一點也不感到有什麼遺憾。」

  保爾說:「他忠於埃米娜伯爵夫人,不是嗎?」

  她打了個哆嗦,然後降低嗓門回答說:「噢!咱們別說她了,我請求您別再談她了。這個女人還更可怕些,她時刻都在監視著別人!唉!總有一天她會懷疑我的!」

  「這個女人是什麼人?」

  「您瞭解嗎?她一會兒來,一會兒走;她在哪裡,她就是哪裡的主人……

  大家就像服從皇帝一樣順從她。大家都怕她,和她兄弟一個德行……」

  「他的兄弟?」

  「對,赫爾曼少校。」

  「嗯!您是說赫爾曼少校是他的兄弟?」

  「當然,此外只要見一見他就曉得了,他簡直就是埃米娜伯爵夫人的替身!」

  「但他們呆在一起的時候您見過嗎?」

  「的確……我記不起來了……您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

  時間對保爾來說太寶貴了,所以他不再堅持提這個問題了。這個女人對埃米娜伯爵夫人可能有她的看法,但這並不重要。

  他向她問道:「她就住在親王的家裡嗎?」

  「目前是這樣……親王住在二樓的後面;她住在同一層,但在前面。」

  「如果我讓別人告訴她,卡爾出了車禍,派我——他的司機——通知她,那麼她會見我嗎?」

  「那是當然的。」

  「她認識卡爾的司機,也就是被我取代的那個人嗎?」

  「不認識,這個士兵是卡爾從比利時帶過來的。」

  保爾考慮片刻,然後繼續說:「幫幫忙吧!」

  他們把屍體推到公路旁邊水溝裡,又用一些枯樹枝蓋在上面。

  「我現在返回別墅,」他說,「至於您,您步行走到您遇見一片住宅的那個地方。之後就把住宅裡的人們叫醒,向他們敘說卡爾被他的司機暗算,您是逃出來的,然後加上報警,審訊您,以及給別墅打電話,這樣我行動的時間就綽綽有餘了。」

  她感到害怕:「但埃米娜伯爵夫人那邊怎麼辦呢?」

  「那邊您什麼也不要擔心。我不會使她處於無能為力的境地,既然調查將把一切都推在我一個人身上,那她又怎麼會懷疑您呢?此外,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沒有再聽她說下去,重新發動了汽車,抓住了方向盤,顧不得這個女人以如何驚慌的神色進行祈禱,開著車走了。

  他懷著那樣的熱情和那樣的決心走了,好像他是在服從一項新計劃的要求,好像他已確定了計劃的全部細節問題,感到了計劃的效果是肯定無疑的。

  「我將去見伯爵夫人,」他尋思著。「到時候,她也許對卡爾的命運感到擔心,因而要求我把她送到他身邊;她也許在別墅的隨便哪一間房子裡接見我,我將以任何方式迫使她將監禁伊麗莎白的城堡的名字告訴我,我將迫使她向我提供解救的方法和讓她逃走的方式。」

  可是,這一切仍是多麼不清楚!存在多少障礙啊!多少辦不到的事!究竟如何造成一種非常溫和的氣氛,致使埃米娜伯爵夫人陷於盲目而失去理智,而最終放棄救援呢?一個像她這樣老奸巨猾的女人並不是那種聽了三言兩語就會上當,聽了幾句威脅就會就範的女人。

  不要緊!保爾從來不猶豫。這個行動一旦結束就是成功;為了更快地取得成功,必須加快行動的步伐。他加大油門,汽車像一陣風似的穿過鄉村,在經過市鎮和城市的時候,都幾乎沒有減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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