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炮彈片 | 上頁 下頁 | |
四七 | |
|
|
「萬歲!萬歲!」他高聲叫喊著。「站起來,同志們!站在你們的椅子上,把一隻腳放在桌子上!站起來,全世界的戰勝者!讓我們稱頌德國的力量!讓我們歌頌德國的勇敢!『只要勇敢的年輕人向身材苗條的姑娘求愛,他們就永遠得到自由德國的萊茵河。』伊麗莎白,我用你的杯子喝了萊茵河酒,伊麗莎白,我瞭解你的心思。她在想情人,我的同志們!我是主子!哦!巴黎姑娘……巴黎的小婦人……巴黎,這對我們來說是必須的……哦!巴黎!哦!巴黎!……」 他搖搖晃晃地走著,酒杯從手裡滑落下來,落在瓶頸上,碎了。他雙膝跪倒在桌子上,只聽到碟子和玻璃杯被壓碎發出的一陣陣爆裂聲,他抓住一個酒瓶,又跌倒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我們需要巴黎……巴黎和加來……是爸爸這麼說的……凱旋門……英國咖啡店……勒格朗塞茲……紅磨坊!……」 喧鬧聲戛然而止。埃米娜伯爵夫人以蠻橫的口氣命令大家:「大家趕快離開!回家去!請趕快行動起來,先生們!」 軍官和女士們迅速避開了。外面的響聲在別墅的另一面牆上產生回音,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裡,幾輛汽車從停車庫開了過來。所有的人都走了。 這時,伯爵夫人向僕人打了個手勢,並指著孔拉德親王說:「把他抬到他臥室裡去!」 親王很快就被抬走了。 這時候,埃米娜伯爵夫人朝伊麗莎白走過來。 不到五分鐘之前,孔拉德親王醉倒在這張桌子底下,一派喧鬧的晚會也隨之散場;現在這間亂糟糟的大廳裡一片寂靜,只有兩個女人呆在那裡。 伊麗莎白再次抱頭大哭,看見她的肩膀隨著嗚咽的哭聲抽搐著。埃米娜伯爵夫人坐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撫摩著她的胳膊。 兩個女人面對面地坐著,沒有一句話。兩個人的目光都很奇怪,都充滿著同樣的仇恨。保爾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們。從她們兩個人的情況來看,他不懷疑她們以前已見過面,她們隨之要交談的內容就是此前解釋的結果和結論。可是,這是什麼樣的解釋呢?伊麗莎白對埃米娜伯爵夫人究竟瞭解多少呢?伊麗莎白會接受一個她如此憎惡的女人作為自己的母親嗎? 從來沒有兩個人不能通過相貌和表情來分辨清楚的。因為相貌總是略有區別;尤其是通過表情反映出兩個比較對立的本性。這些相互聯繫的一大堆證據是多麼有力啊!這已不再只是一些證據,而是各種各樣的活生生的事實。 保爾甚至想都沒有想對這些事實提出異議。此外,唐德維爾先生看到伯爵夫人于她假死後幾年在柏林拍攝的那張照片後心煩意亂,這是不是表明唐德維爾先生就是這種假死的同謀,也許就是許多其他事情的同謀? 這時,保爾又重新回到母女倆令人不安的會見所提出的問題上來:伊麗莎白對於這一切究竟知道些什麼?對所有這一切恥辱、辱駡、背叛和罪行,她最後有了哪些眉目呢?她會指責她母親嗎?當她感到自己已被那沉甸甸的罪名壓垮時,她會把那些卑鄙行為歸罪於她的母親嗎? 「對,對,當然是對的,」保爾心裡想,「可是,為什麼那麼多仇恨? 在她們之間只有恨,唯有死才能雪恨;伊麗莎白眼睛裡表現出來的這種殺人的欲望比那個來殺她的女人的欲望還更強烈些。」 保爾非常強烈地感到了這種印象,所以他確實在等待著這個女人或那個女人立即採取行動,而她也在尋找援救伊麗莎白的辦法。但是出現了一件完全沒有意料到的事情。埃米娜夫人從她口袋裡掏出一張汽車司機使用的地形圖來,然後把這張圖打開,用手指著一個點,沿著一條公路的紅線指到另一個點,然後在這個點停住了,說了幾句話,伊麗莎白好像高興得激動起來。 她拉著伯爵夫人的胳膊,興奮地說著話,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而伯爵夫人一直在點頭,似乎在說:「這就說定了……我們同意……一切都會像你所希望的那樣……」 保爾當時以為伊麗莎白會去吻她敵人的手,因為她似乎流露著喜悅和感激之情。保爾想著可憐的伊麗莎白又要掉進一個什麼樣的陷阱了。這時,埃米娜伯爵夫人站起身來,向一道門走過去,並打開了這扇門,作了一個手勢,又回來了。 有人進來了,此人穿一身軍裝。 這時保爾明白了,埃米娜伯爵夫人喊進來的這個男子就是間諜卡爾。卡爾也是伯爵夫人的幫兇,她的計劃的執行人,而且是她責成他去殺害伊麗莎白,年輕女人的死期到了。 卡爾彎著腰,埃米娜伯爵夫人作了介紹。指著地圖上的公路和兩個具體的地點,向他說明了要他完成的任務。 他拿出手錶看了一下,然後作了一個動作,好像是為了表示答應。 「一定在這個時間了結這件事。」 伊麗莎白應埃米娜伯爵夫人的要求很快就出去了。 儘管保爾對他們所說的內容一句都沒有聽見,但眼前急速出現的這一情景,在他看來其含義是最明確、最可怕的了。埃米娜伯爵夫人趁孔拉德親王熟睡的時候,運用手中無限的權力向伊麗莎白提出了一項逃走的計劃:可以乘汽車逃向鄰近地區預先指定的一個地點。伊麗莎白接受了這項解救自己的計劃,但是這是一項什麼樣的逃生計劃啊!一切竟是在卡爾的指導和保護之下進行的! 他們已非常周密地設下了陷阱,年輕女人由於被痛苦折磨得神志不清,正急忙走向這個陷阱。她是那樣地實心實意,沒有任何懷疑。因此,留在這大廳裡的兩個同謀者相互看著,笑了起來。實際上,這種勾當是太容易做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做成這件事是無任何功勞可言的。 當時,伯爵夫人沒有向卡爾作任何說明,他們打了很短時間的啞語,洩露了他們的天機。只有兩個手勢,卻是兩個厚顏無恥的手勢:間諜卡爾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伯爵夫人,半揭開自己的短上衣,又把匕首從鞘中拔出一半;伯爵夫人打了一個不同意那樣做的手勢,然後給這個無恥之徒送過去一個小瓶子,他把瓶子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最後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回答說:「就按您的辦吧!這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他們倆緊挨著坐在那裡,開始交談起來,氣氛活躍,伯爵夫人下達指示,卡爾有時表示同意,有時提出異議。 保爾感到,要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懼心理,要是他不能馬上使自己心臟那無規則的跳動恢復正常,那麼伊麗莎白就完了。為了營救伊麗莎白,必須有一個絕對清醒的頭腦,必須隨機應變地、不假思索和堅決果斷地作出及時的決斷。 然而這些決斷的作出只能是盲目的,也許是錯誤的,因為他確實不瞭解敵人的計劃。但是他的手槍子彈已經上了膛。 保爾猜想,年輕女人一旦作好了準備,就會回到這間大廳裡來,然後同間諜一起離開這裡。但一會兒之後,伯爵夫人搖了一下鈴,並和一個應聲而來的僕人說了幾句話,僕人走了。保爾聽到了兩聲哨音,接著就聽到了汽車馬達的發動聲,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了。 卡爾在走廊裡,通過半掩著的門向裡瞧,他轉身對著伯爵夫人,好像是在說:「她來了……她下去了……」 當時保爾明白了,伊麗莎白直接去汽車那裡,然後卡爾到那裡和她會合。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