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炮彈片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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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是不是有時間,是不是有勇氣記下了羅莎莉透露的情況呢? 在這裡有一個問題,甚至連保爾也不曾遇到的一個問題。羅莎莉透露的這些情況對他有何相干?他一直無法弄清的事實真相,現在又重新而且永遠地陷入茫茫的黑暗之中,這對他重要嗎?復仇,孔拉德親王和赫爾曼少校以及所有這些虐待和殺害婦女的野蠻人與他又有何相干?伊麗莎白死了,可以這樣說,他剛剛看著她在他面前死去的。 除了這種現實,什麼也不值得去想,什麼也不值得去努力了。一種突如其來的膽怯使他麻木不仁,精神和體力都快崩潰了,他兩眼直盯著不幸的伊麗莎白記下了她直至死亡的痛苦歷程的那本日記,感到自己不知不覺地在變成另外一種精神狀態;迫切需要毀掉自己的一切希望從而永遠放棄一切仇恨。伊麗莎白在呼喚他。現在鬥爭還有何益?為什麼不和她一起去?! 有人拍他的肩膀。一隻手抓住了他握著的手槍,貝爾納對他說:「這件事先擱在一邊,保爾!如果你認為一個士兵有權現在自殺,那麼我就立刻成全你,讓你自責。現在你先聽我說……」 保爾沒有提出異議。企圖去死的邪念曾在他思想上一閃而過,但貝爾納幾乎一點也不知道。儘管他在某個糊塗的時候也許在這個問題上快堅持不住了,但他的思想狀態仍然使自己很快覺悟。 「談吧!」保爾對他說。 「不要很長時間,最多三分鐘就能說清楚。請聽著。」 貝爾納開始說了起來:「我根據字跡認為,你已經找到了伊麗莎白寫的日記。這日記很明確地證實了你所瞭解的情況,是嗎?」 「是這樣。」 「當伊麗莎白寫這篇日記的時候,她和熱羅默、羅莎莉一樣正受著死的威脅,是不是?」 「不錯。」 「他們三人在我們——也就是你和我——到達高維尼的當天,即十六日星期三被槍殺的,是不是?」 「是的。」 「也就是說在我們抵達城堡的那個星期四的前一天晚上五點至六點之間被槍殺的,是不是?」 「是啊,為什麼提出這些問題?」 「為什麼?保爾,你看,我手裡有一塊彈片,這是你從公園亭子的牆上,即伊麗莎白被槍殺的那個地方搜集的,也就是後來我從你這裡拿走的那塊彈片。喏,在這兒。你看,一綹頭髮還粘在上面哪。」 「怎麼?」 「好,我說說。剛才我同一個從城堡路過的炮兵軍士討論過,他從我們的談話以及他自己的觀察中得出這樣的看法:這塊彈片不是來自75 毫米口徑炮發射的炮彈,而是來自155 毫米口徑炮,即一門裡馬伊洛重型炮發射的炮彈。」 「我不明白。」 「你之所以不明白,是因為不知道,或者是因為忘記了我們的炮兵軍士剛剛提醒我注意的那個事實。我們在高維尼的那個晚上,正是十六日,星期三,當時我們的炮兵向城堡炮擊和發射幾枚炮彈,也正是處決伊莉莎白等人的時候;但當時都是用的75 毫米口徑炮。而我們的155 毫米口徑炮,即裡馬伊洛重型炮是在第二天即星期四,當我們正向城堡進軍的時候才開始炮擊的。因此,考慮到伊麗莎白在星期三晚上六時許就已經被槍殺並被掩埋,所以一門裡馬伊洛發射的炮彈的一塊彈片實際上不可能從伊麗莎白那裡拔下一綹頭髮,因為所有的裡馬伊洛炮到星期四的早上才進行炮擊的。」 「那又怎麼樣呢?」保爾低聲地說,嗓音都有點變了。 「哦,是這樣的,那塊裡馬伊洛炮彈的彈片是在星期四的早上從地上撿起來的;那些頭髮是在前一天晚上剪下來的。人們有意把那塊彈片插入剪下來的頭髮絲中間。叫你如何不相信呢?」 「但你是瘋了!他們這樣做是什麼目的呢?」 貝爾納微微一笑,繼續說:「天哪,目的是讓人相信伊麗莎白已被槍殺,而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被槍殺。」 保爾向他撲過去,使勁地搖晃著貝爾納的身子。 「你瞭解情況,貝爾納!不然的話,你會笑嗎?然而你說說看!這些不是亭子圍牆上的子彈嗎?還有這鐵鍊子?這第三個鐵環?」 「正是這樣,這是精心導演的一場戲!這就是執行槍決的時候人們看到的那些彈痕嗎?而且彈痕是這樣子嗎?還有,伊麗莎白的屍體,你找到了嗎? 又有誰向你證明,在槍決了熱羅默和羅莎莉之後他們沒有對她產生惻隱之心?或者這其中有人進行了干預,誰又知道呢?」 保爾感到心裡產生了一點點希望。伊麗莎白是由赫爾曼少校判的死刑,也許她又在執行前被從高維尼趕回來的孔拉德親王所救……」 他無法解釋清楚:「也許……對,也許……你看,也許是這樣:赫爾曼少校已瞭解我們進駐高維尼,——你還記得吧,你和這個農婦碰過一次面,因此赫爾曼少校至少希望伊麗莎白代替我們死,同時也希望我們放棄找她,因此他就模擬了這場鬧劇。啊!這又如何知道呢?」 貝爾納向保爾走過來,認真地對他說:「這不是我帶給你的希望,保爾。這是個自信的問題。 「我曾經想讓你對此有思想準備;現在,我請你聽著,我之所以去向炮兵軍士詢問情況,是為了核實我所知道的那些事實。剛才我在奧納坎村的時候,去了一個裝運德國俘虜的車隊。我同其中的一個俘虜交談了幾句。他原來是屬城堡的駐軍。因此他見到過她,他知道她。伊麗莎白沒有被槍殺! 是孔拉德親王出面干預,阻止執行的。」 「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保爾大聲嚷著,他高興得差一點昏厥過去,「那麼你有把握嗎?她還活著?」 「是的,還活著……他們把她帶到德國去了。」 「但自那以後呢?……赫爾曼少校終究還是抓到了她,他的企圖得逞了!」 「不是這樣。」 「你怎麼知道不是這樣?」 「還是通過這位俘虜的士兵知道的。他在這裡見過的那位法國婦人,他今天早上又見到了她。」 「在哪裡?」 「離邊境線不遠,在埃布勒庫爾郊區的一個別墅裡,由救出她的那個人保護著,這個人肯定能夠保護她不受赫爾曼少校的傷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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