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炮彈片 | 上頁 下頁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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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怪傢伙。」上校低聲說道,「他究竟要去哪裡?」 這樣的決心和膽識使上校對這位年輕戰士產生了好感;儘管他對這件事的結果幾乎不抱什麼希望,但他還是和他的軍官們一起呆在用幹草垛壘起的並不結實的防禦工事後面,在保爾消失的這幾分鐘內,情不自禁地幾次注視自己的手錶。這是多麼可怕的幾分鐘啊!在這些時間裡,上校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著威脅保爾的危險,而且這也是威脅著他所保衛的和把他們視為自己孩子的所有人的危險。他看見自己周圍的士兵們,他們或趴在蒿草叢中,頭上罩著自己的背囊,或蜷縮在矮樹叢中,或隱藏在地面的窪地裡。鋼和鐵的暴風雨正在他們身後激烈展開;這就像一場猛烈傾瀉著的殘酷的冰雹,想要在一瞬間造成毀滅。這裡一些人用腳尖旋轉,然後又原地打住,他們的腳尖落地發出的聲響,傷員發出的痛苦呻吟聲,士兵們互相呼喚的喊聲,甚至還有互相打趣的笑聲,這一切和那連續不斷的、雷鳴般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 接著,突然寂靜下來,這是一種全面的和具有決定意義的寂靜,不論是空中還是地面都是一片安靜,人們松了一口氣,這時人們感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輕鬆。上校高興得笑出了聲。 「真該死!德爾羅茲下士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最重要的是,如同他答應的那樣,現在該讓敵人的炮彈傾瀉到那片甜菜地裡了。」 上校的話還沒說完,一發炮彈在右邊,不是在甜菜地裡,而是在這塊地的前面爆炸了;第二發炮彈在更遠一點的地方開了花;第三發炮彈正好在我們定的地方炸開了。炮擊就要開始了。 下士在完成自己給自己下達的任務中,存在著某種非常神奇的東西,計算也非常精確,因此,可以這樣說,上校和他手下的軍官們不再有任何疑慮了,相信他能把這個任務進行到底,而且相信,儘管存在著不可克服的障礙,但他仍會成功地發出所約定的信號。 他們不停地拿起雙筒望遠鏡搜索著遠處的地平線,而敵人加強了他們對甜菜地的炮擊。 十一點零五分,發射了一枚紅色的火箭。 這枚火箭是在比人們設想的向右偏離得很多的地方出現的。 另外兩枚火箭跟著升向天空。 拿著望遠鏡的炮兵上尉很快發現了一個教堂的鐘樓。這個鐘樓剛好露出山谷一點點,而山谷的凹陷部分由於它處於起伏不平的高地中間用肉眼都無法分辨出來;那鐘樓上的尖頂高出的部分只有一點點,所以人們很容易把它當成是一棵孤立的樹。 炮兵上尉通過下士研究過的那枚炮彈知道了德軍炮兵陣地的準確距離,於是他給炮兵中尉打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德軍炮兵停止了轟擊。由於第四枚火箭出現在空中,因此,大炮繼續轟擊教堂、村莊及其周邊地區。 快到十二點了,走在全師最前面的自行車連和上校指揮的軍團會合。上級已下達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向前推進。 上校的軍團在向前推進,幾乎沒有受到什麼騷擾;但當部隊接近布呂穆瓦時,聽到幾聲槍響,原來是敵人的後衛部隊在撤退。 村子已被夷為平地,幾棟房子還在燃燒。在那裡人們看到的是一片混亂:屍橫遍地,傷者無數;到處是炸死的戰馬,炸毀的大炮,攔腰截成兩段的彈藥車和軍用車。這裡駐紮著敵軍一個旅,正當他們打掃完戰場,馬上開拔的時候,整個旅遭到了這次突然襲擊。 然而,從那教堂的頂上傳來了一聲呼喊。那教堂的大殿和正面的牆壁已倒塌,現在這裡已是一片亂七八糟的瓦礫和石塊,其狀難以描述。唯有那鐘樓的塔樓還依稀可辨,維持著原來的樣子;它借助於那奇跡般的平衡還依然托著鐘樓之上那細長的尖頂;但這塔樓由於幾根橫樑被燒毀,已被熏得漆黑了。 一個農民打扮的人幾乎半個身子探出這尖頂之外,揮舞著胳膊,高聲呼喊著,以引起人們的注意。 軍官們認出這是保爾·德爾羅茲。 人們穿過瓦礫,小心翼翼地沿著通向塔樓平臺的樓梯往上攀登;在塔樓平臺上,有一道很小的門通向尖頂。然而那小小的門口卻堆著八具德國兵的屍體;同時那門已被炸倒,橫在門口,擋住了通道,因此必須用斧頭把門砍開,才能救出保爾。 黃昏時分,人們已看到,繼續追趕敵人已碰到了非常嚴重的障礙。這時,上校在廣場上集合了自己的部隊,並熱烈擁抱保爾·德爾羅茲下士。 「首先要獎賞你,」上校對保爾·德爾羅茲下士說,「我已給你爭取了一枚軍功獎章。就憑這次表現,你也應該得到這枚獎章!我的孩子,現在說說你的看法吧!」 各連的軍官和士官把保爾團團圍住,保爾站在他們中間回答著他們提出的問題:「天哪,這很簡單,我的上校。我們的行動被間諜跟蹤了。」 「這是明顯的。但誰是間諜?這間諜在哪裡?」 「我的上校,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瞭解到這一情況的。就在我們今天早晨佔領的那個地方的旁邊,也就是靠我們的左方有一個村子,村子裡面有一個教堂,不是這樣嗎?」 「是的,但我一到那個村子就下令全村的人撤離了村子,教堂裡也沒有留下任何人。」 「如果沒有任何人留在教堂裡,那麼立於鐘樓頂上的那只風向標為什麼指示風是來自東邊呢?而實際上當時的風是來自西邊。當我們轉移陣地後,這風向標所指的方向又為什麼向我們偏斜呢?」 「你對此可以絕對肯定嗎?」 「是的,我的上校!正是因為這點,我在得到您的允許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溜進了教堂,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鐘樓。我並沒有弄錯,一個男人正在鐘樓裡,經過一番周折,我成功地逮住了這個人。」 「這個無恥之徒!是法國人嗎?」 「不是法國人,我的上校!一個化裝成農民的德國人。」 「該槍斃了他!」 「沒有槍斃他,我答應給他一條生路。」 「這是不可能的。」 「我的上校,必須清楚地瞭解他是怎樣把情況告訴敵人的。」 「那麼是怎樣向敵人傳送情報的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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