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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他壓著皮埃爾·勒迪克坐下來,自己也在旁邊坐下,儘量溫和地說:「好小夥子,你完全忘了,你本不叫皮埃爾·勒迪克,而是叫熱拉爾·博普萊。你現在所以叫皮埃爾·勒迪克這個叫人羡慕的名字,是因為你殺了皮埃爾·勒迪克那個人,偷了他的身份。」

  年輕人氣得跳起來:「您瘋了!您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您策劃的……」

  「是啊,我當然知道。可是我把真正的皮埃爾·勒迪克死於暴力和你取而代之的證據交上去以後,司法當局會怎麼看呢?」

  年輕人嚇壞了,結結巴巴道:「他們不會相信的……我為什麼幹這種事?有什麼目的?」

  「白癡!目的那樣明顯,就是韋貝也可以看出。你說不願接受你不熟悉的角色,這是說謊。這個角色,你是熟悉的。皮埃爾·勒迪克不死,演這個角色的就是他。」

  「可對我來說,對大家來說,皮埃爾·勒迪克只是個名字。他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

  「你問這話幹什麼?」

  「我就想知道。我想知道往哪兒走。」

  「你筆直往前走的時候,是不是也知道去什麼地方呢?」

  「知道,如果您提到的目的值得我去的話。」

  「你以為,我不是為這事,會讓自己吃那麼多苦頭嗎?」

  「我究竟是誰?請您相信,不管命運如何,我都受之無愧。只不過我想知道。我是誰?」

  亞森·羅平摘下帽子,鞠躬敬禮,說:「赫爾曼四世。德—篷—韋爾登茲大公,伯恩卡斯泰爾親王,特萊夫的選帝侯以及其他領地的主人。」

  三天后,亞森·羅平駕車載著克塞爾巴赫夫人從舊城牆方向出了城。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

  亞森·羅平激動地想起在維涅街的房子裡,他要去抗擊阿爾唐漢姆匪幫以保衛她的時候,她那驚恐的手勢和動情的話。她大概也想起來了,因為在他面前,她有些難為情,顯然感到慌亂。

  晚上,他們來到一個為枝葉和鮮花所覆蓋的小城堡。城堡上面有個巨大的石板瓦頂蓋。城堡周圍是一個大花園。裡面古木參天。

  他們在這兒見到了熱納維耶芙。她已經安頓下來了。她是從鄰近一座城市來的,在那兒挑了幾個僕人。

  「太太,這是您的住所。」亞森·羅平說,「這是布魯根城堡。您就在這兒安安全全等著事情了結。我已經通知了皮埃爾·勒迪克,明天,他會來您這兒作客。」

  他立即動身走了,要趕到韋爾登茲,把繳獲的那包信件交給瓦爾德馬爾伯爵。

  「親愛的瓦爾德馬爾,您知道我的條件,」亞森·羅平說,「……首先,要修復德—篷—韋爾登茲的房子,把大公國還給大公赫爾曼四世。」

  「我今天就開始與攝政內閣商議。據我所瞭解的情況,這事很容易辦到。

  只是這位赫爾曼大公……」

  「眼下,殿下化名皮埃爾·勒迪克,住在布魯根城堡。核對他的身份所必須的證據我都負責提供。」

  當晚,亞森·羅平驅車回巴黎,想積極促使司法當局早日審理瑪爾萊舍和七個匪徒的案子。

  這個案子是怎麼審理的,進展如何,這些都無庸贅述,因為大家對那些事實,甚至對那些最微不足道的細節都記憶猶新。這是最引起轟動的案件之一,連最偏遠的村落裡最粗野的農民也在一起議論敘說。

  我想回憶的,是亞森·羅平在此案的調查和預審中所起的巨大作用。

  事實上,預審是在他領導下進行的。一開始,他就取代了公共權力,下命令作搜查,指示辦案的措施,確定提審的內容,事事應付裕如……

  那一陣,每天早上,當公眾從報上讀到以下這些合乎邏輯、富有權威的字母,這些逐一簽署的姓名銜頭,普遍感到驚訝的情景,大家一定記得起來:

  預審法官亞森·羅平
  檢察長亞森·羅平
  司法部長亞森·羅平
  警察亞森·羅平

  ……

  他辦案帶著一股活力,一股熱情,甚至一種暴力。這在他是很少見的。

  因為平常他雖然性喜譏諷,卻是充滿一種職業性的寬容。

  然而這一次就不一樣了,他充滿了仇恨。

  他仇恨路易·德·瑪爾萊舍這個毫無人性的畜生,嗜血成性的匪徒。他一直有點怕這個傢伙。即使現在把這個傢伙打敗了,投入了大牢,但一想起來,他仍像看到蛇一樣覺得恐懼和憎惡。

  再說,瑪爾萊舍難道沒有折磨多洛萊嗎?

  「他鬥了,但是輸了,」亞森·羅平心想,「因此得叫他腦袋搬家。」

  至於處置這可怕敵人的辦法,他所希望的就是斷頭臺,就是在一個朦朦亮的早晨,讓鍘刀從架子上滑下來,把那顆頭……

  這是個奇怪的犯人!預審法官在辦公室裡審了好幾個月。這個瘦骨嶙峋,臉上無肉,眼睛無神的傢伙真是個怪人!

  他似乎神不守舍,心不在焉,不關心怎樣回答審問。

  「我叫萊翁·瑪西埃。」

  這是他唯一的回答。

  亞森·羅平反駁他:「你說謊。萊翁·瑪西埃死了七年了。他出生於佩裡格,十歲時父母皆亡。你拿了他的身份證件,可是忘了他的死亡證。喏,在這兒。」

  亞森·羅平給法官席送上一份證件的複印件。

  「我是萊翁·瑪西埃。」犯人肯定道。

  「你說謊,」亞森,羅平又反駁道,「你是路易·德·瑪爾萊舍,祖先是十八世紀在德國安家的一個小貴族,你是他的最後一代傳人。你有一位兄長,先後化名帕爾比裡、裡貝拉和阿爾唐漢姆。這兄長被你殺死了。你有一個妹妹,伊齊爾達·德·瑪爾萊舍。這妹妹也被你殺死了。」

  「我是萊翁·瑪西埃。」

  「你說謊。你是瑪爾萊舍。這是你的出生證。這是你兄長的。這是你妹妹的。」

  這三份證件,亞森·羅平都送到了法官席。

  此外,除了自己的身份,其餘事情,瑪爾萊舍都不為自己辯護。因為鐵證如山,他大概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他有什麼話可說?人家掌握了四十張便條,經過筆跡核對,認定是他親筆寫給匪徒們的。他拿回這些紙條後,忽略了將它們撕毀。

  而且,這些紙條上寫的都是命令,如殺害克塞爾巴赫,綁架勒諾爾曼和古萊爾,追蹤斯坦韋格老頭,挖掘加爾舍的地道,等等。他能夠否認嗎?

  只有一件事相當奇怪,讓司法機關覺得困惑。當七個匪徒被帶來與他們的頭領對質時,他們竟不認識他。他們從未見過他。瑪爾萊舍給他們作指示,不是通過電話,就是在暗處匆匆遞上這些小紙條,從來不說一句話。

  不過,話說回來,德萊茲芒街小樓和舊貨商的庫房相通,這難道不足以證明他們是同謀嗎?瑪爾萊舍在那兒觀察那些匪徒,聽他們說話,監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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