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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好極了。」亞森·羅平叫道,「我們就要到加爾舍了!人家需要我來再現阿爾唐漢姆當時死的情景。我們會下到地道,我會溜走。人家會說我是從另一個出口,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出口逃走的。上帝哪!這真蠢!」

  他好像黯然神傷。

  「真蠢!蠢到極點!我都羞恥得臉紅……統治我們的就是這樣一些人!……什麼時代!可是不幸,你們本該找我。我本可以給你們製造一起漂亮的越獄,像發生奇跡似的。這種辦法,我腦子裡有的是!公眾會歡呼奇跡,會樂得跳個不停。而不會是這樣……總之,你們確實草率了一點……不過……」

  果然如亞森·羅平所料,他們來到養老院,進了奧爾唐斯那座小樓。一行三人來到地道,走到當頭,保安局副局長對亞森·羅平說:「您自由了。」

  「呵!」亞森·羅平道,「這事做得還不是太蠢!謝謝,親愛的韋貝,打擾您了,請多加包涵。總監先生,向尊夫人致敬。」

  他走上通往格利西納別墅的樓梯,頂開翻板活門,跳進房間。

  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

  對面,是昨晚陪同德國皇帝來見他的人。左邊和右邊是四條壯漢。

  「啊!是這回事。」亞森·羅平說,「這是開什麼玩笑?難道我沒有獲得自由麼?」

  「自由了,自由了,」那德國佬用粗魯的聲音訓斥道。「您自由了……

  自由地與我們五人一起走……如果你願意的話。」

  亞森·羅平打量他一秒鐘,只想照他臉上打一拳,叫他嘗嘗他拳頭的滋味。

  但他們五人似乎十分堅決。那為頭的對他並不假裝和氣。亞森·羅平心想這傢伙也許巴不得採用極端手段。再說,無論如何,去一趟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他嘲笑道:「如果我願意!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院子裡停著一輛大馬力轎車。有兩條漢子上了駕駛座,另兩條漢子坐在車廂裡。亞森·羅平和那德國佬坐在後排。

  「上路吧。」亞森·羅平用德語吩咐,「去韋爾登茲。」

  那德國佬就是近衛軍裡那個伯爵。他對亞森·羅平說:「別作聲!不應該讓他們知道。說法語吧。他們聽不懂。不過何必說話呢?」

  「也是,」亞森·羅平尋思,「何必說話呢?」

  晚間和夜間悄然過去了,沒有任何插曲。途中,汽車在沉睡的小城停下來,加了兩次油。

  幾個德國人輪流值班,看守他們的俘虜。其實他睡了一夜,到了天麻麻亮的時候才睜開眼睛……

  德國人將汽車開到一座小山岡上,見有一家餐館,就停下來吃早餐。餐館邊有一塊路牌。亞森·羅平發現他們所在的地點,距梅茨和盧森堡差不多遠。吃過飯,他們選了一條公路,朝東北方特萊夫那邊行駛。

  亞森·羅平對旅伴說:「我是有幸在和瓦爾德馬爾伯爵,皇帝的親信,搜查赫爾曼三世在德累斯頓住所的近衛軍頭目說話吧?」

  德國佬不吭聲。

  「你,我的孩子,」亞森·羅平想道,「你可不對我的胃口。我哪天要好好嘲弄你一番的。你又醜,又肥,又粗笨,總之,我不喜歡你。」

  他大聲補上一句:「伯爵先生不答話,這可錯了。我其實是為您著想。我們上坡的時候,我看見後面有一輛汽車,在地平線上出現了。您看見了嗎?」

  「沒有,為什麼?」

  「不為什麼。」

  「可是……」

  「不,不為什麼……只是指出一件小事……再說,我們領先十分鐘……而且我們的汽車至少有四十馬力。」

  「六十馬力。」德國佬說,不安地拿眼角觀察他。

  「哦!那麼,我們可以放心了。」

  汽車駛上一道小坡。到了上面,伯爵探出身子往後觀望。

  「媽的!」他罵了一句。

  「什麼?」亞森·羅平道。

  伯爵朝他轉過頭,用威脅的聲音說:「當心點……要是出什麼事,那就該您倒楣。」

  「哎呀!哎呀!那輛車好像近了……可是您擔心什麼。親愛的伯爵?大概是個旅客……說不定還是派來支援您的哩。」

  「我不需要什麼支援。」德國佬嘟噥道。

  他又探出頭去。後面那輛汽車只差兩三百米遠了。

  他指著亞森·羅平對手下說:「把他捆起來!如果他反抗,就……」

  他抽出手槍。

  「我為什麼要反抗,我的好德國夥計?」亞森·羅平冷笑道。

  當那兩個手下捆他的手時,他又補充道:「有些人呐,不需要採取防備措施時他偏偏採取,真需要採取時他又不採取,看著真覺得奇怪。這輛汽車對您又有什麼威脅?是我的同謀?多荒唐的想法!」

  德國佬不答理他,只是吩咐司機:「靠右!……放慢……讓它過去……要是它也慢下來,就停車!」

  可是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那輛汽車不但不慢下來,反倒似乎加快了速度,像龍捲風似的超了過去,揚起一片灰塵。

  汽車後面敞露的部分,站著一個人,一身黑服。

  那人揚起手臂。

  只聽見砰砰兩槍。

  從左邊車門探出頭去的伯爵滑落在車廂裡。

  兩個手下顧不得照料他,趕緊撲過來,把亞森·羅平綁了個嚴嚴實實。

  「笨蛋!蠢漢!」亞森·羅平氣得發抖,大喊大叫,「你們不該綁我!

  反而要放開我!喏,好傢伙,你們倒停車了!大傻瓜呀,快開吧……追上那輛車!……是那個穿黑衣的傢伙……兇手……啊!一幫傻瓜……」

  兩個手下堵住他的嘴,然後去照料伯爵。傷勢似乎不重,三兩下就包紮好了。可是人受了驚嚇,發起燒來,並且開始說胡說。

  這時是早上八點,他們處在荒郊野外,前不挨村,後不著店。那幾個手下沒有得到任何確切指示。去哪兒?找什麼人?

  他們把車開到一座樹林邊,停下來等著。

  就這樣等了一天。到了傍晚,從特萊夫派來尋找汽車的一隊騎兵才趕到。

  兩個鐘頭後,亞森·羅平仍由那兩個德國人押著,下了汽車,由手電筒照著,登上一道樓梯,來到一間小房間。房間的窗戶上都裝著鐵欄杆。

  他在這兒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一個官員領著他,穿過一個站滿士兵的院子,來到一座小山腳下一圈房子中間,小山上可以見到一些歷史遺跡。

  有人把他領進一間大房子。房間裡家具不多。前日去見他的人坐在一張寫字臺後面,正在閱讀報紙和報告。並用紅鉛筆在上面勾勾劃劃。

  「讓他留在這兒,你走吧。」他對那官員說。

  然後湊近亞森·羅平,說:「文件呢?」

  聲調與前天大不相同。現在是主子在自己家裡,對下級發號施令,頤指氣使的口氣。況且這是個什麼下級呀!一個卑鄙的騙子,冒險家,皇帝是不得不自降身份,與他打交道!

  「文件呢?」他又問一聲。

  亞森·羅平並不慌亂,從從容容地說:「在韋爾登茲城堡。」

  「我們就在城堡的雜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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