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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無論如何,」另一個說,「必須擺脫這傢伙。」

  「你放心,老夥計,要不了多久了。不出一星期,我就要送你一個貴重的皮包,是用亞森·羅平的皮做的。讓我睡吧,我困死了。」

  塞爾尼納聽見關門聲,又聽見男爵插上銷子,掏出口袋裡的東西,給懷錶上了發條,然後脫衣。

  他很快活,吹著口哨,哼著曲子,甚至大聲說起話來:「是啊,用亞森·羅平的皮……不出一星期,……甚至不用四天!不然,他就會把我們吃了,那個壞蛋!……沒關係,今晚他撲了空……不過,他算得很准……斯坦韋格只可能在這兒……只不過……」

  他上了床,立即關了燈。塞爾尼納摸到簾子跟前,輕輕撩開,看見從窗子裡漏進慘淡的夜光,反倒使床鋪處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總之,受騙上當的倒是我了。」他尋思,「我真是上了大當。等他一打呼嚕,我就溜走……」

  可是傳來一聲悶響,讓他吃了一驚。這是從床上傳來的,他聽不出是什麼聲音。好像是吱嘎一響。再說聲音太小,幾乎聽不見。

  「喂,斯坦韋格,想得怎麼樣了?」

  這是男爵的聲音!毫無疑問,是他在說話。但他是跟斯坦韋格說話,這怎麼可能呢,因為斯坦韋格不在房裡?只聽阿爾唐漢姆繼續說:「你還是那麼不聽勸嗎?……是嗎?……傻瓜!可你非得下決心,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不行?……那好,再見,明天再說……」

  「我是在作夢,作夢。」塞爾尼納尋思,「要不,就是他在大聲說夢話。

  可是斯坦韋格既不在他身邊,也不在隔壁……甚至不在這棟房子裡。阿爾唐漢姆剛才說了……那麼,這叫人吃驚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猶豫不決。他要不要撲過去,扼住男爵的咽喉,用暴力和恐嚇逼這傢伙說出他用計謀沒有得到的情況?真是荒謬!阿爾唐漢姆決不會受人恐嚇的。

  「唉,我還是走吧。」他暗自嘀咕,「就當是浪費一晚得了。」

  可他沒有走。他覺得不能走,他應該等,偶然發生的事件也許會幫他的忙。

  他極為小心地取下四五套衣服,鋪在地上,坐在上面,背靠牆壁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男爵早上不睡懶覺。哪處掛鐘剛敲九點,他就從床上一跳而起,叫來僕人。

  僕人給他送來郵件。他匆匆讀過,一聲不吭地穿上衣服,開始寫信。僕人則把他昨天的衣服小心掛在壁櫃裡。塞爾尼納握緊拳頭,擺出作戰的架式,心想:「媽的,我要不要猛揍這傢伙的太陽神經叢呢?」

  十點鐘時,男爵吩咐:「出去吧。」

  「就好了,還有一件馬夾……」

  「我跟你說,出去。我喚你再進來……不要擅自闖進來。」

  僕人出去後,男爵親自把門關上,等他走遠,才走近一張桌子。他似乎不相信任何人。桌上有一架電話機。他摘下聽筒。

  「喂!……小姐,請接加爾舍……是的,小姐,接通了請響鈴……」

  他站在電話機旁邊。

  塞爾尼納急得直發抖。男爵是與他神秘的殺人同謀通電話嗎?

  鈴響了。

  「喂!」阿爾唐漢姆說,「是加爾舍嗎?……很好……小姐,我要接三十八號……對,三十八號……」

  過了幾秒鐘,他把聲音壓低,盡可能壓低,又盡可能清晰地說:「三十八號嗎?……是我……別說廢話……昨天?……是啊,你在花園裡沒幹成……當然,下一次……可得抓緊……昨晚他派人搜了房子……我以後再說給你聽……什麼也沒找著,當然……什麼?……喂!……不,斯坦韋格老頭拒絕開口……恐嚇,許願,都不起作用……喂……對,當然,他知道我們什麼也做不成……克塞爾巴赫的計劃,皮埃爾·勒迪克的身世,我們都只知道一部分……只有他掌握了謎底……不過,他會開口的,我保證……就在今夜……不然……哎!有什麼法子,或者還不如讓他逃跑!你知道,王子想把他劫走!哦!那傢伙,過三天也要跟他算帳……你有主意啦?……的確……主意不錯。啊!啊!妙極了……我就來辦……什麼時候見面?星期二,行嗎?行。我星期二來……兩點……」

  他放回話筒,出門去了。塞爾尼納聽見他向僕人訓話:「這次會當心了吧,嗯?別再像昨日那樣,傻愣愣地給人家逮住。我要到夜裡才回。」

  前廳笨重的門關上了。然後花園的柵門也吱吱嘎嘎開了又關了。一匹馬響著鈴鐺走遠了。

  過了二十分鐘,來了兩個僕人,打開窗戶,整理房間。

  他們離開後,塞爾尼納又等了好久,一直等到估計他們開飯了,都進了廚房,上了桌子,才出了壁櫥,檢查床鋪和床裡側的牆壁。

  「怪,」他說,「真怪……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床沒有夾層……下面沒有翻板活門。看看隔壁房間如何。」

  他悄悄走到隔壁。這是一間空房,沒有擺任何家具。

  「老頭子不會關在這裡……難道在夾牆裡?不可能。這只是一層薄薄的間壁。見鬼!我什麼也不明白。」

  他一寸一寸地檢查地板,牆壁,床鋪,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徒然的嘗試上。總之,這裡面有一點名堂,也許十分簡單,不過眼下他卻弄不明白。

  「除非阿爾唐漢姆是說胡話……這是唯一說得過去的推測。我只有一個辦法來查證,就是留下來。不管怎樣,我留下了。」

  他怕被別人撞見,就回到壁櫥裡,不再動,只是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

  再說,他也餓得頭昏眼花。

  白日逝去。夜幕降臨。

  阿爾唐漢姆過了午夜才回。他獨自上樓進了臥室,脫衣上床,也和頭天一樣,立即關了燈。

  和頭天一樣的焦急等待。一樣難以描述的吱嘎聲。阿爾唐漢姆還是用那嘶啞的聲音說:「喂,怎麼樣,朋友……罵人嗎?……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老朋友。

  我要聽的可不是這些話!你走錯了。我需要的,是與你告訴克塞爾巴赫先生的情況有關的機密,完完全全的,詳詳細細的……皮埃爾·勒迪克的身世,等等,明白嗎?……」

  塞爾尼納聽愣了。這次他沒有弄錯:男爵確實在與斯坦韋格老頭說話。

  這番談話給人印象極深!他覺得是在聽一個生者與一個死者的對話,一個生者與一個無名,無形,看不見摸不著,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的人的對話。

  男爵又開口了,言語十分殘忍,帶著挖苦意味:「你肚子餓了吧?老朋友,吃吧。只是,你記著,我是把你的口糧一次全給你了。根據你一天的食量,這些最多只能吃一星期……就算十天吧!十天之後,啊唷,斯坦韋格老頭就不在了。除非這期間你願意說。不?好,明天再說……睡吧,老朋友。」

  一夜無事。第二天上午也沒有情況。下午一點,塞爾尼納王子不慌不忙地走出杜邦別墅區。他頭暈目眩,兩腿發軟,一出來就朝最近的餐館走去,一邊在心裡概括形勢:「星期三,阿爾唐漢姆和在豪華大旅館殺人的兇手將在加爾舍見面。見面地點的電話號碼是三十八號。因此,星期三,我要把兩個罪犯交給司法當局,同時救出勒諾爾曼先生。當晚,也要救出斯坦韋格老頭。我要弄清皮埃爾·勒迪克的父親究竟是不是賣豬肉的,把熱納維耶芙嫁給他是不是合適。

  就這樣吧!」

  星期三上午將近十一點,內閣總理瓦朗格萊召來警察總監和保安局副局長韋貝先生,把剛收到的一封快信拿給他們看。信上的署名是塞爾尼納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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