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鐘敲八點 | 上頁 下頁 | |
三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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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羅默的臉就像奧爾唐瑟信中描繪的那樣,十分剛毅。他並不顯得不安,反而果敢堅定。娜塔莉秀秀氣氣,兩眼充滿熱情,也是一副沉著鎮定的神態。 代理檢察官檢查了混亂的家具和搏鬥的痕跡,讓娜塔莉坐下,對熱羅默道:「先生,到現在為止,我沒向您提過任何問題,目的就是想通過我們當面的初步調查,以及預審法官將做的調查,讓您看到事情的嚴重性。為此我請您和德·戈爾納夫人中斷旅行。您現在可以為您的罪名而反駁。因此,請您說出實情。」 「代理檢察官先生,」熱羅默回答道,「指控我的罪行絲毫嚇不倒我。您要求說明的真相比強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更為有力。」 「在這裡我們就是要弄清事實,先生。」 「我說吧。」 他思索片刻,就清晰而坦誠地說道:「我深深地愛著德·戈爾納夫人,對她一見鍾情。但是,不管這種感情多麼強烈,多麼深厚,我為她的名聲著想,都深深地埋在心裡。我愛她,但更尊重她。她大概對你們講了,現在我再說一次:德·戈爾納夫人和我,昨夜是第一次交談。」 他把聲音壓低一點繼續道:「我尊重她,尤其是因為她十分不幸。大家都知道,她的生活每分每秒對她都是一種酷刑,她丈夫心懷仇恨和嫉妒,極端虐待她,您可以問她家的僕人。她們會告訴您娜塔莉·德·戈爾納吃的苦頭,受的毒打和淩辱。隨便什麼人,遇見苦難與不平,都有權救助。我正是想用這個權利,來結束這種折磨。我三次警告老德·戈爾納,請他進行干預,但是我發現他對兒媳幾乎懷有同樣的仇恨,那種對美麗和高貴的人的仇恨。於是,我決心直接採取行動。昨晚,我做了一次嘗試……有點異乎尋常,但是能夠也應該成功,因為事在人為。我向您發誓,代理檢察官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與馬蒂亞·德·戈爾納談一次。我瞭解他的一些生活細節,可以對他施加壓力,我想利用這點達到目的。雖然後來事情變了樣,但那不能怪我。我在差幾分九點的時候來到他家。我知道僕人不在。他本人給我開的門。只有他一人在家。」 「先生,」代理檢察官打斷道,「德·戈爾納夫人剛才講的,以及您現在肯定地講的事情經過,顯然與真相出入很大。馬蒂亞·德·戈爾納昨晚十一點才回家。有兩個證據:一個是他父親的證詞;一個是雪地上留下的腳印,雪是從九點十五分下起,十一點停止的。」 「代理檢察官先生,」熱羅默·維尼亞爾沒有發現他的固執的不良效果,說,「我只能如實地講而不能照人家怎麼解釋的來說。我繼續講下去。我走進大廳時,時鐘正好指向八點五十分。由於擔心受到攻擊,德·戈爾納先生把獵槍端在手裡。我把手槍放在桌子上伸手抓得到的地方,坐下來。 「『我有話對您說,先生,』我對他道,『請聽我說。』「他一聲不吭。 於是我說話了,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把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先生,幾個月來,我對您的經濟狀況做了細緻的調查。您把所有的土地都做了抵押。您簽署即將到期的匯票,到時肯定不能兌現。您父親的情況也糟透了。您要破產了。我趕來救您。』「他打量著我,一直沉默寡言,然後坐下來,這說明,我的這番舉動並不過於令他討厭。這時,我從口袋裡掏出一迭鈔票,放在他面前,繼續說:「『這是六萬法郎,先生。我買下深井小城堡和附屬的地產。它們的實際價值只是這個數目的一半。』「我發現他眼睛一亮。 「他低聲問:「『條件呢?』「『只有一個:您去美洲。』「代理檢察官先生,我們討論了兩個小時。我的提議並沒使他惱怒。我若是不瞭解自己的對手,是不會去冒險的。他想要更多,拼命討價還價,而不提德·戈爾納夫人的名字,我也沒有提及她。我們就像是兩個對簿公堂的人,想尋找雙方可以接受的條件,達成妥協。而實際上,我們所爭論的事,關係到一個女人的命運和幸福。最後,爭論煩了,我同意妥協,我們達成了協議。我立即擬好協議,雙方簽字,交換了文本。其中一條規定,我以六萬法郎買下深井小城堡;另一條規定,在他宣佈離婚之日,我把同樣數目的錢寄往美洲。 「事情到此結束。我相信,他當時是誠心做這筆交易的。他把我看作幫忙的人,而不是情敵和對手。為了使我直接回家,他甚至將小門鑰匙交給了我。不巧,我去取帽子和大衣時,不小心將他簽署的賣契留在了桌上。馬蒂亞·德·戈爾納立即看出他從我的疏忽中可以得到的好處。他要保護他的產業,他的妻子……保住他到手的錢財。他迅速地收起賣契,用槍托狠命擊我頭部,又扔下槍,用雙手掐我的脖子。可是他打錯了算盤……我比他強壯,經過短暫的交手,我把他制服了,並用繩子將他捆起來,拖到一個角落裡。 「代理檢察官先生,我的對手突然想反悔,我的決定也不慢。既然他已同意做這筆交易,我就必須迫使他履行諾言,至少在與我有關的範圍內。於是我幾步登上了二樓。 「我相信德·戈爾納夫人在那裡聽到了我們討價還價的聲音。我亮著手電,察看了三個房間。第四個房間從裡面鎖上了。我敲門,沒有回答。那時我正在氣頭上,任何事也攔不住我。在一個房間裡發現了一隻鐵錘,我就撿起來砸門。 「其實,娜塔莉·德·戈爾納就在房裡,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把她抱起下了樓,經過廚房,來到外面。我看著滿地的雪,心想我的足跡肯定很容易跟隨,可是那有什麼關係?我有什麼必要擺脫馬蒂亞·德·戈爾納?沒有必要,他一宣佈離婚我便又給他同樣的款額。我給了他六萬法郎,又讓他簽了契約。他一旦宣佈離婚,我就再給他六萬法郎。現在我已是這個莊園的主人。他就將離去,把娜塔莉留給我。我們之間的事沒有任何變化,除了一件事例外:我沒有等他送來,便立即把我垂涎已久的抵押品抓在手上。我並不怕馬蒂亞·德·戈爾納反悔,我怕的是娜塔莉·德·戈爾納的指責和憤慨。 我現在把她抓在手裡,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代理檢察官先生,我是無可指責的。理由嘛,德·戈爾納夫人會爽快地告訴您。愛情呼喚愛情。在我家裡,這一夜她激動不已,向我傾訴了衷情。 原來她愛我如同我愛她一樣。我們的命運結合在一起。我們兩人今晨五點就動身了,根本沒有想到司法當局會訊問我們。」 熱羅默·維尼亞爾敘述完了。這番話,他是一氣講下來的,好像是熟記在心,什麼也不會抹去。 大廳裡沉靜了。 奧爾唐瑟和雷尼納躲在小房間裡,把大廳裡的對話全聽到了。奧爾唐瑟低聲道:「這一切極有可能,不管怎樣,很合邏輯。」 「仍有異議,」雷尼納說,「那些話聽起來很可怕,特別有一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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