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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什麼事,多爾米瓦爾夫人?」她畏怯地走進從前被醫生趕出去的這間房子。「早安,沃布瓦夫人。」

  兩個女人沒有回答。雷尼納走上去,嚴肅地說:「布西尼奧爾小姐,我會告訴您什麼事的,我有意走到您跟前說話,好讓您能掂量我的每一句話。」

  他擺出預審法官審訊犯罪事實確鑿無疑的罪犯的神氣。他指出:「布西尼奧爾小姐,我是巴黎警察總署的代表,特來調查二十七年前發生的一件慘案。您在這個慘案裡扮演了重要角色。我剛剛得到您篡改事實,謊報情況,致使那天晚上出生的一個嬰兒身分不確切的證據。關於身分問題,您的謊報構成了犯罪,要受到法律懲罰。我不得不把您帶到巴黎,讓您在律師陪同下,接受嚴格的審訊。」

  「到巴黎?……律師……」布西尼奧爾小姐喃喃道。「必須去,小姐,因為您已被逮捕。除非……」雷尼納暗示道,「除非您準備現在就招認,以補贖您的罪過造成的後果。」老處女嚇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響。顯然她不可能做任何抗拒。「您準備把一切都說出來嗎?」雷尼納問道。她大膽試探一句:「我沒什麼可供認的,因為我什麼事都沒幹。」

  「那好,我們動身吧。」他道。

  「不,不,」她求道,「啊,我的好先生,我求求您……」

  「您打定主意了嗎?」

  「是的。」她歎氣道。

  「馬上就說,是不是?火車時間快到了。這件事必須立即解決。您要是有絲毫猶豫,我就把您帶走,同意嗎?」

  「同意。」

  「講吧,不要繞彎子,不要找藉口。」

  他指了指讓-路易:「這位先生是誰的兒子?是多爾米瓦爾夫人的嗎?」

  「不是。」

  「那麼是沃布瓦夫人的啦?」

  「也不是。」

  聽她這兩聲回答,大家驚呆了,都不作聲。

  「您說清楚。」雷尼納命令道,看了看表。

  於是,布西尼奧爾小姐跪下來,含糊不清地說起來,聲音很小,大家不得不彎腰湊近她,才聽得清楚。

  「晚上來了一個人……一位先生,用被子包來一個新生兒,想託付給醫生……因為醫生不在,他便等了一夜。是他搞的鬼。」

  「怎麼,他幹了什麼?」

  雷尼納問道,「幹了什麼?」他兩手抓住老婦,威嚴地盯著她。讓-路易和兩個母親緊張不安地俯身問著她。她嘴裡說出的話將決定她們的生活。老婦雙手合十,像是懺悔似的,說道:「唉!其實死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嬰兒。多爾米瓦爾夫人和沃布瓦夫人的孩子都驚厥死了。那位先生看到這個情況,就對我說:「『我看到這情況,知道該幹什麼。我應趁此機會,使我的孩子幸福,得到好的撫育。請用他替換一個死嬰。』「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說免得以後每月交付孩子的撫養費。我同意了。

  換下誰的孩子呢?讓孩子做路易·多爾米瓦爾還是讓·沃布瓦?那人思索片刻,回答道:『兩個都不做。』他告訴我應該怎樣辦,他走後我應該說些什麼。就在我給他的孩子穿上死嬰的衣服時,他用帶來的被子包上一個死嬰走了。」布西尼奧爾小姐低頭哭起來。過了一會兒,雷尼納用更和善的語氣對她說:「我也不瞞您,您的坦白與我的調查相符。我們會考慮這一點的。」

  「不去巴黎了吧?」

  「不去了。」

  「您不帶我走了?我可以走了嗎?」

  「您可以走了。眼下沒事了。」

  「不會傳出去叫人家議論吧?」

  「不會。啊,再問一問,您知道那年輕人的名字嗎?」

  「他沒有告訴我。」

  「您沒再見過他?」

  「沒見過。」

  「您沒別的事要說了嗎?」

  「沒有。」

  「您剛才說的可以簽字嗎?」

  「可以。」

  「好。過一兩周,會傳喚您,這段時間,不要對任何人談這件事。」

  她站起來,劃了一個十字。但她已精疲力竭。雷尼納將她送到門外,隨手帶關房門。

  當他回到屋裡,見讓-路易站在兩位老婦之間,三個人手拉著手,彼此間的仇恨和不幸頃刻間煙消雲散,自然而然不知不覺地生出一種溫和和安寧的感覺。這使他們變得莊嚴和文靜。「乘勝追擊。」雷尼納對奧爾唐瑟道,「這是關鍵時刻,必須將讓-路易帶走。」

  奧爾唐瑟顯得漫不經心,埋怨道:「您為什麼放那個女人走?您有她的招供就夠了?」

  「還不夠。她說的只是過去的事情,可您還想得到什麼?」

  「沒有……我不知道。」

  「這事以後再說,親愛的朋友。眼下,我再說一遍,必須把讓-路易帶走,而且馬上要走,不然……」

  他對年輕人道:「您和我一樣,不是嗎?認為這些事情迫使您與沃布瓦夫人、多爾米瓦爾夫人分開,這樣能清楚地看問題,並能不受影響地解決問題。先生,和我們一起走。最要緊的是拯救熱納維耶夫·埃瑪爾——您的未婚妻。」

  讓-路易有些猶豫。雷尼納轉向兩個女人道:「我相信,這也是你們的意見,是嗎,夫人?」她們點點頭。

  「您看,先生,」他對讓-路易道,「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發生大衝突時,應該退步,分開……啊!不用多久,也許……只幾天,以後您會高興地離開熱納維耶夫·埃瑪爾,重過您這種生活。不過,這幾天是必不可少的。

  快點,先生。」雷尼納不給他考慮的時間,用這一番有說服力的執意要達到目的的話,說得年輕人糊糊塗塗,被他推回自己的房間。半小時後,讓-路易離開了小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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