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鐘敲八點 | 上頁 下頁
二二


  「沒有。」

  雷尼納回轉來,對奧爾唐瑟說:「沒有疑問。他選了監牢。」

  搜尋又開始了。他們順著纖道,在水邊的草地上,無聲無息地往塞納河下游走去。纖道合上了大路,又穿過一些矮林,在一個土坡高處,他們看見了「漂亮園子」。那房子四周種著樹籬。奧爾唐瑟和雷尼納認出了幸福公主的茅舍。窗戶都用護窗板封起來了。小路上長出了茸茸細草。

  他們蹲在矮林中,待了一個多小時。探長不耐煩了。奧爾唐瑟失去了信心,認為妹妹不可能關在「漂亮園子」裡。但雷尼納堅持自己的看法。

  「我跟您說,她肯定在那兒。這是絕對的。達爾布萊克不可能不選這個地方來關您妹妹。他希望您妹妹在這個熟悉的地方變得馴服一點。」

  終於,在他們對面,園子的另一邊,傳來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一條身影來到大路上。隔這麼遠,看不清面目。可是那沉重的腳步,那步態正是雷尼納和奧爾唐瑟在銀幕上看到的那個人的。這樣,二十四小時之內,塞爾熱·雷尼納根據一個演員神態中顯露的蛛絲馬跡,通過簡單的心理推理,就深入到了案件核心。這是因為那部電影啟發,引導達爾布萊克作案的。在現實生活中,他就像在電影中虛構的那樣行動著。達爾布萊克受電影的影響走過的路,雷尼納也一步一步跟著走過來,也到達了樵夫囚禁幸福公主的地方。

  達爾布萊克一副短工打扮,穿著補丁疊補丁的破衣服,背著一隻褡褳,裡面露出一隻瓶頸和一截面包棍。肩上扛著一柄樵夫的斧頭。

  柵門上的掛鎖是開的。他走進果園,很快就走進一溜小灌木之中,朝房子背面走去。

  莫裡索想沖過去,雷尼納抓住了他的手臂。

  「為什麼?」奧爾唐瑟問,「不能讓這土匪進去……不然……」

  「他要是有同謀怎麼辦?豈不會打草驚蛇?」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最要緊的事,是救出我妹妹。」

  「要是我們不能及時趕過去,怎麼辦?他一怒之下,一斧頭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他們仍舊等著。又過去了一個鐘頭。他們都有些不耐煩了。奧爾唐瑟有時哭起來。可是雷尼納堅持他的意見。誰也不敢違抗他的意志。白日將盡。

  蘋果樹上,已經罩下幾分暮色。突然,他們盯著的正門一下打開了,傳來了恐怖的叫喊和得意的笑聲。有兩個人跑了出來。兩個人挨在一起。他們看出一雙男人的腿和一個女人的身軀。那男的攔腰把女的抱在懷裡。

  「是他……他和羅茲!……」奧爾唐瑟大為衝動,結結巴巴道,「啊!雷尼納,快救她……」

  達爾布萊克在樹木間跑起來,像個瘋子,又是叫,又是笑。儘管抱了個人,還是跳得老遠。這使他看上去像一隻古怪的野獸,為準備殺戮獵物而高興得如癡如醉。他一手抱著人,一手揮著斧頭,斧頭寒光閃閃……羅茲驚恐地尖叫著。他在果園裡到處亂竄,順著籬笆奔跑,來到一口井前,猛地停住,伸出手臂,彎下腰,似乎想把羅茲拋入深淵。

  這一刻真是可怖極了。他真打算這麼幹?不,大概只是一場恐嚇。年輕女人怕了,便會屈服。因為他突然又邁開步子,向正門跑去,跑進前廳,看不見了,只聽見閂門的聲音。門關緊了。雷尼納沒有動。真叫人不好理解。

  他伸開雙臂,攔住偵探們。奧爾唐瑟扯著他的衣服,哀求道:「救救她……那是個瘋子……他會把她殺死的……我求求你……」

  這時,似乎那歹徒又在恐嚇受害者。他在閣樓的老虎窗上出現了,又故伎重演,把羅茲-昂德勒懸在空中,左右擺蕩,像要往下扔似的。

  他並不打算這麼做,仍舊只是威脅?他是否認為羅茲已經屈服了?反正他折騰一番後,又退了回去。

  這一次奧爾唐瑟懇求成功了。她冰冷的手壓著雷尼納的手。雷尼納覺得她絕望得全身在發抖。

  「啊!我求您……求您……您還等什麼?」

  他讓步了,說:「好,就去救她。可是別太急,好好想一想。」

  「想!

  可是羅茲……羅茲會被他害死的!……您見到他那把斧頭了嗎?……那是個瘋子……他會劈死她的。」

  「我們還有時間,」他肯定地說,「……我保證沒事。」奧爾唐瑟不得不靠在他身上,因為她沒有一絲力氣行走了。他們就這樣走下土丘。雷尼納找了個樹木隱蔽的地方,扶她跨過籬笆。再說,此時暮色濃重,誰也看不見他們了。他一聲不吭,在果園裡走了一圈,領大家來到房子背面。達爾布萊克第一次就是從這兒進屋的。的確,他們看見一個小門,大概是廚房門。

  「時候一到,你們就撞開那個門,沖進去。」他對偵探們說。「時候已經到了。」莫裡索抱怨道,對這樣延誤時機很有意見。「還沒有。我還得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吹口哨,就把這些板子扔在地下,子彈上膛,沖上去抓住那傢伙。可是不能在這之前,對嗎?不然,要冒很大的險……」

  「他要是拒捕呢?那是個兇殘的瘋子。」

  「朝他大腿開槍。切記要抓活的。你們有五個人,能對付他!」他把奧爾唐瑟拖到一邊,說了幾句話給她打氣:「快!……該動手了。您要完全相信我。」

  她歎口氣,說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雷尼納說,「這中間有些事,我也覺得不好理解。但我還是清醒的,就怕發生無可挽回的事情。」

  「無可挽回的事情,」她說,「就是羅茲被害。」

  「不,」他說,「是司法當局的行動。所以我想搶在前面。」他們從灌木叢中,繞著房子走了一圈,走到底層一個窗戶前,雷尼納停住了腳步……

  「您聽,」他說,「有人說話……聲音從那邊那個房間來。」這聲音讓人想到,應該有亮光照著說話人。他分開遮住護窗板的枝葉,發現兩扇合得不嚴的窗板縫裡,瀉出一線光亮。他打開折刀,將刀尖輕輕插進去,挑開裡面的插銷。護窗板打開了。沉甸甸的窗簾蓋著窗口。但窗簾上部是分開的。

  「您要爬上窗臺嗎?」奧爾唐瑟輕聲問。

  「是的。還要劃開一塊玻璃。要是情況緊急,我就拿槍瞄準那傢伙,您就吹哨子,讓那邊發起攻擊。拿著,這是哨子。」他小心地爬上窗臺,慢慢站起來,夠到了窗簾分開的地方。他一手抽出手槍,另一隻手拿著一把金剛石刀。「看到她了嗎?」奧爾唐瑟輕聲問。

  他把額頭貼在玻璃上,立即悶悶地驚叫了一聲。「啊!這能叫人相信嗎?」

  「開槍吧!開槍吧!」奧爾唐瑟要求道。

  「不行……」

  「我該吹哨子嗎?」

  「不……不……相反……」

  她一身戰抖著,把一隻膝蓋抬到窗臺上。雷尼納把她拉上去,閃在一旁,騰出位置讓她往裡看。

  「看吧。」

  她把臉貼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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