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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最後幾句話,她說得比前面的還要有力。她被自己一時衝動而狠下的殺手驚呆了,後來想到他的行為,便稍為恢復了一點力氣,也以同樣的力量來自衛。就是因為這個陰險的女人,他們夫婦兩個一個被殺死,一個成了殺人犯。現在,面對這個女人,她熱血沸騰,鬥志昂揚,握緊雙拳,準備戰鬥。

  熱爾梅娜·阿斯坦一動不動,沒有反駁一句。泰蕾茲說得愈來愈明確,她那張無情的臉也愈發變得冷酷無情。她既不感到慌亂,也不感到內疚。最多是在泰蕾茲的話將近結束時,她那兩片嘴唇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仿佛為事情變成這樣而感到高興。她抓住了獵物。她兩眼慢慢抬起,望著一面鏡子,整好帽子,在臉上抹了點粉,然後朝門口走去。這時,泰蕾茲向她猛衝過去。「你去哪兒?」

  「去我喜歡去的地方。」

  「見預審法官?」

  「可能。」

  「你別想過去!」

  「也好,我在這兒等他。」

  「你要告訴他?……」

  「當然!你剛才說的,你幼稚地告訴我的,我全都告訴他。他怎麼會懷疑呢?你把經過全都告訴我了。」

  泰蕾茲抓住她的雙肩。

  「是的,但是我要告訴他另外的東西,熱爾梅娜。與你有關的東西。如果我完蛋了,你也同樣完蛋。」

  「我沒有把柄抓在你手裡。」

  「我可以揭發你,我可以出示那些信。」

  「什麼信?」

  「要害死我的信。」

  「你說謊!泰蕾茲。你非常清楚,這個要害死你的陰謀只存在於你的想像中。我和雅克都不希望你死。」

  「你希望我死,你。你的信就是證明。」

  「撒謊!那只是女友寫給男友的信。」

  「是情婦和同謀的信。」

  「拿出證據來。」

  「信在我這裡,在雅克的鈔票夾裡。」

  「不在。」

  「你說什麼?」

  「我是說這些信屬￿我。我收回了……更確切地說,我弟弟收回了這幾封信。」

  「你把信偷走了,臭女人!還給我。」泰蕾茲邊喊邊推熱爾梅娜。「不在我這裡,在我弟弟身上,他已將信帶走了。」

  「他必須還給我!」

  「他已經走了。」

  「我會找到他的。」

  「你可以找到他,但找不到信。信已撕掉了。」泰蕾茲踉踉蹌蹌,絕望地向雷尼納伸過手來。

  雷尼納說道:「她說的是事實。她弟弟翻您手提包的時候,叫我看見了。他將包裡的鈔票夾拿走,在他姐姐面前檢查了一番,又回來將鈔票夾放回您的手提包,然後帶著信走了。」

  雷尼納停了一會,又補上一句:「至少他帶走了五封。」

  這句話說得漫不經心,但兩個女人都聽出了那十分重要的含義,幾乎同時靠過來。他要說什麼呢?如果弗雷德裡克·阿斯坦只帶走了五封,那第六封信在什麼地方呢?

  「我假設,」雷尼納說,「鈔票夾滑落到卵石上的時候,那封信和相片一起掉下來了。大概德·安布勒瓦爾先生將信拾了起來。」

  「您是怎麼知道的?您是怎麼知道的?」阿斯坦夫人迫不及待地問。

  「我在他那件法蘭絨上衣口袋裡找到了這封信。喏,上面有熱爾梅娜·阿斯坦的簽名,足以證明寫信人的意圖以及寫信人勸情夫殺死妻子的主意。我甚至想不通,這樣狡猾的女人竟會做出這樣冒失的事情。」

  阿斯坦夫人一臉煞白,狼狽不堪,無法為自己辯護。雷尼納轉向她,繼續道:「在我看來,夫人,您要對所發生的一切負責。您大概破產了,走投無路,便想利用德·安布勒瓦爾先生對您的愛情,衝破重重阻力與他結婚,並謀取他的財產。這種謀財的動機,這種可憎的盤算,我有證據,可以提供。

  我取走第六封信時,有一張紙片沒有動,那大概也是從皮夾裡掉出來的,是一張十萬法郎的支票。幾分鐘後,您在這件法蘭絨上裝口袋裡大找一氣,找到了那張支票。德·安布勒瓦爾先生在上面簽了名,送給您弟弟的……一筆小小的結婚禮金……人們稱之為領帶別針。根據您的吩咐,您弟弟開車去了勒阿弗爾。毫無疑問,他要在四點之前去銀行取那筆款子。但我得順便通知您,他取不到錢,因為我已打電話通知那家銀行,德·安布勒瓦爾先生已被謀殺,銀行會凍結存款。這一切意味著,如果您堅持實施報復計劃,司法當局會得到所有對您和您弟弟不利的證據。我還可以加上一個證據,把上周您用夾著『爪哇話』的西班牙語和您弟弟通的電話敘述出來。我相信您不會逼我走極端的。我們看法一致,不是嗎?」

  雷尼納說這番話時十分沉著,自然大方,似乎知道自己的話無懈可擊。

  似乎他從不可能出錯。他如實地敘述發生的事件,得出不可否認的合乎邏輯的結論,讓聽者不能不接受。熱爾梅娜·阿斯坦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她那種人,只要有一點可能,有一絲希望,就要爭鬥,然而一旦失敗,她就乖乖地服輸。她很聰明,知道哪怕最小的反抗也會被這樣的敵手粉碎。她在他的掌握之中。在這種情況下,她唯有認輸。因此,她不鬧了,任何威脅,狂怒,歇斯底里的發作都不用了。她屈服了。她問:「我們意見一致。您要我怎麼辦?」

  「走!」

  「萬一人家要收集證詞呢?」

  「不會的。」

  「可是……」

  「就說什麼也不知道。」

  她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猶豫一下,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支票呢?」

  雷尼納注視著德·安布勒瓦爾夫人。她說道:「讓她拿著吧。我不要這筆錢。」

  雷尼納明確囑咐泰蕾茲該保持什麼態度,怎樣回答人家的提問,然後,領著奧爾唐瑟·達尼埃爾離開了木屋。沙灘上,預審法官和檢察官仍在進行現場調查,量距離,詢問證人,又互相商量著。

  「您帶了德·安布勒瓦爾先生的鈔票夾和那把匕首,我想到這點就害怕……」奧爾唐瑟說。

  「您覺得這非常危險,是嗎?」他笑著說,「可對我來說,這似乎極為好玩兒。」

  「您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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