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鐘敲八點 | 上頁 下頁
一六


  他不容她思考,便將她拖進客廳,關上門,並立即向準備回自己房間的德·安布勒瓦爾夫人走過去,說:「不要離開,夫人。聽著,請您不要離開。

  您不要避開阿斯坦 夫人。我們有重要事情要談,一分鐘也不能耽誤。」兩個女人面對面站著,都帶著仇恨的表情望著對方。看得出,此時此刻她倆一樣慌亂,一樣滿懷怒火。奧爾唐瑟原認為她們是好朋友,是同謀,現在才感到她們仇恨很深,可能會打起來,不免有些擔心,便強迫泰蕾茲·德·安布勒瓦爾重新坐下來。這時雷尼納走到房中間,堅決地說:「機遇使我瞭解了真相,從而有可能拯救你們,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向我坦率地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提供我所需要的情況的話。你們都知道,情況不妙,因為你們每人都對此案負有責任,內心都知道此案是怎麼回事。

  但是,仇恨使你們失去了理智。因此,該讓我弄清情況,並且行動。半小時後,預審法官會回到這裡。因此我們要立即對好口徑。」

  她們倆同時一驚而起,似乎對這樣一句話十分反感。「對,對好口徑,」

  雷尼納更加專橫地重複道,「不管你們願意不願意,都必須照我說的辦。你們不是單人獨馬。您還有兩個小女孩,德·安布勒瓦爾夫人。既然機遇把我推到她們走的路上,為了保護她們,為了拯救她們,我要插一手。一個失誤,一句錯話,都將斷送她們。」

  想到孩子,德·安布勒瓦爾夫人支持不住,抽泣起來。熱爾梅娜聳聳肩,朝門口走去。雷尼納攔住她,問道:「您去哪裡?」

  「預審法官傳喚我。」

  「不對。」

  「是的,跟那些作證的人一樣。」

  「您不在現場。您一點兒也不知道事情的經過。誰也不知道什麼。」

  「我,我知道兇手是誰。」

  「不可能!」

  「就是泰蕾茲·德·安布勒瓦爾。」

  熱爾梅娜·阿斯坦做了個兇狠的威脅手勢,狂怒地喊出這一聲指控。

  「臭婊子!」德·安布勒瓦爾夫人喊著,朝熱爾梅娜沖去,「滾!滾!啊!不要臉的女人!」

  奧爾唐瑟試圖按住她,但雷尼納低聲道:「隨她們去,這正是我所……讓她們互相罵吧,好把事情搞清。」

  阿斯坦夫人挨了罵,雙唇抽搐著,冷笑道:「不要臉?為什麼?因為我指控你?」

  「因為一切!因為一切!你是個臭婊子!你聽到了嗎?熱爾梅娜,你是個臭婊子!」

  德·安布勒瓦爾夫人一句又一句地罵著,似乎這樣才能解除心頭之恨。

  罵了一陣,她才平靜下來。也許是沒有力氣罵下去了。現在輪到阿斯坦夫人開始進攻了。她緊握拳頭,臉都變了樣,一下蒼老了二十歲。

  「你!你竟敢侮辱我,你!你!你殺人之後,還敢侮辱我!你殺死的人就在這裡,就在靈床上,你還膽敢抬頭!啊!如果我們兩個有一個是兇手,你很清楚,那就是你,泰蕾茲!你殺了你丈夫!你殺了你丈夫!」

  阿斯坦夫人氣憤極了,猛撲過去,指甲差點兒碰到女友臉上。「啊!你殺了他,不要否認,」她繼續叫道,「我不許你否認!不要否認!匕首就在你手提包裡。我弟弟跟你說話的時候摸到了。他手上沾了血。是你丈夫的血,泰蕾茲。再說,即使我什麼也沒發現,你以為我就覺察不出來嗎?我一下就覺察到了,我立刻就知道真相了。一個水手低聲回答我:『德·安布勒瓦爾先生嗎?他被人殺了。』我一聽這話,就想:『是她,是泰蕾茲殺了他。』」

  泰蕾茲沒有回答。她不再有反駁意念。奧爾唐瑟不安地注視著她,覺得她已經心灰意冷,斷了想頭。泰蕾茲面頰凹陷,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奧爾唐瑟十分同情她,要她為自己辯解。「請您說清楚,兇殺發生時,您在這裡,在陽臺上……那麼,這把匕首,怎麼在您……怎麼解釋?……」

  「解釋!」熱爾梅娜·阿斯坦冷笑道,「難道她能夠做出解釋?做出兇殺的假像有什麼用!別人看到沒看到有什麼用!要緊的是證據……匕首在你手提包裡,這是事實!泰蕾茲,是的,是的,是你!……你把他殺了!你終於把他殺了!啊!我跟我弟弟說了好多次:『她會殺死他的!』弗雷德裡克極力為你辯護,他總是偏向你。其實他也預料到了……現在,凶案終於完成了!一刀捅在背上。卑鄙!卑鄙!……難道要我一句話也不說嗎?不!我一秒鐘也沒猶豫!……弗雷德裡克也一樣!我們立刻尋找證據……我將用我全部的理智和意志來揭發你……你完蛋啦,泰蕾茲!你完蛋了。怎麼也無法挽救你了。匕首就在你緊抓不放的手提包裡。法官要回來了,會找到這把匕首的,沾了你丈夫鮮血的匕首,……還會找到他的皮夾。都在你手提包裡……」

  她憤怒得說不下去了;手臂向前伸著,下巴氣得直抽搐。雷尼納輕輕抓住泰蕾茲·德·安布勒瓦爾的手提包,但她卻緊緊抓著不放。雷尼納堅持道:「讓我看看,夫人。您朋友熱爾梅娜說得有理。預審法官就要來了,發現匕首在您手裡會立即拘捕您。不應該讓他這樣做,讓我看看吧。」

  這溫和的聲音化解了泰蕾茲的抵抗。她的手指一個一個鬆開了。雷尼納抓過手提包,打開來,從裡面取出一把烏木柄匕首和一隻摩洛哥皮票夾,不慌不忙地塞進上衣內袋裡。熱爾梅娜·阿斯坦驚愕地盯著他。

  「您瘋了,先生,您有什麼權利?……」

  「不能讓這兩樣東西散落。這樣我就放心了。法官不會到我衣兜裡找的。」

  「可我要揭發,先生!法官會知道的。」她憤怒地說。「不會的,不會的,」他笑道,「您什麼也不會說!司法當局在這裡看不到什麼。你們倆的衝突應該由你們自己解決。」阿斯坦氣得說不出話來。

  「您沒有權力說這樣的話,先生!您究竟是什麼人?是這個女人的朋友?」

  「是的,從您攻擊她以來。」

  「我攻擊她,是因為她有罪。您不能否認……她殺死了她的丈夫……」

  「我並沒否認,」雷尼納鎮定地表示,「在這一點上我們意見一致。雅克·德·安布勒瓦爾是被妻子殺害的。但是,我要再說一遍,司法當局不必知道真相。」

  「司法當局將通過我知道真相,先生!我向您發誓。這個女人應該受到懲罰……她殺了人。」

  雷尼納走近阿斯坦夫人,拍拍她的肩膀,道:「您剛才問我有什麼權利干涉這事,是嗎,夫人?我是雅克·德·安布勒瓦爾的朋友。」

  「只是朋友嗎?」

  她有點兒狼狽,但立刻便恢復常態,嚷道:「我是他的朋友,有責任替他復仇。」

  「不過,您必須保持沉默。像他那樣。」

  「他不知道是誰殺的,死前他不知道。」

  「您錯了。他本來可以指控妻子,他有足夠的時間指控她,但他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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