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鐘敲八點 | 上頁 下頁


  雷尼納明白,幾個月來她們始終認為雅克是無辜的,並且堅信無辜者不會被處死。現在,死刑肯定執行的新聞讓她們發瘋。雷尼納朝那位哭作一團的可憐女人走去。她生著一頭漂亮的金髮,臉蛋還年輕,因為絕望而扭曲變了形。奧爾唐瑟已經坐在她身邊,溫柔地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雷尼納對她說:「夫人,我不知道我能為您做什麼。但我以名譽擔保,世上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幫助您,那就是我。請您回答我的問題。您回答得清楚、明確,就有助於改變事情的狀況,有助於讓我得出和您一樣的看法。因為雅克·奧布裡約是無辜的,對嗎?」

  「哦!先生!」她十分激動地說。

  「那麼,您未能把您的這份確信轉達給司法當局,那就由我來轉達吧。

  我不要您談細節,也不想引起您從頭至尾再受一次那可怕的痛苦。我只要您回答幾個問題。好嗎?」

  「問吧,先生。」

  她止住了哭泣。雷尼納三言兩語就讓她鎮定下來,產生了順從的意願。

  奧爾唐瑟再次看到了雷尼納的力量、氣勢和說服人的本事。雷尼納請求老夫人和加斯通·迪特勒伊保持安靜,然後問道:「您丈夫是做什麼的?」

  「保險經紀人。」

  「生意好嗎?」

  「直到去年都好。」

  「這麼說,近幾個月來,手頭拮据?」

  「是的。」

  「兇殺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今年三月的一個星期天。」

  「死者是誰?」

  「吉約默先生,是一個遠親,住在絮勒斯納。」

  「搶了多少錢?」

  「六十張一千法郎的鈔票,吉約默頭天收到的一筆債款。」

  「您丈夫知道嗎?」

  「知道。星期天,他表兄打電話告訴他的。雅克執意要表兄不要把這樣一筆鉅款放在家裡,讓他第二天存到銀行去。」

  「電話是早晨打的?」

  「下午一點。雅克本打算騎摩托車去吉約默家,可是太累了,就打電話告訴他不去了。雅克整天都呆在家裡。」

  「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兩個女僕休假了。我同媽媽和我們的朋友迪特勒伊到泰爾納街一家電影院去了。晚上,我們得知吉約默先生被謀殺。第二天早晨,雅克被捕了。」

  「什麼罪名?」

  這可憐的女人猶豫著。罪名一定很重。雷尼納打手勢鼓勵她,於是她一口氣說了出來:「兇手是騎摩托去聖-克盧的。檢查結果,車印是我丈夫的摩托車的。

  警方找到了一塊繡有我丈夫姓名開頭字母的手帕。手槍也是我丈夫的。最後,一個鄰居硬說他三點鐘看到我丈夫騎摩托車出去了,另一個鄰居聲稱他四點半鐘看見我丈夫回來了。而兇殺正是四點鐘發生的。」

  「雅克·奧布裡約是怎麼辯解的呢?」

  「他堅決說自己一下午都在家裡睡覺。他睡覺的時候,大概有人來過,打開車庫,騎了摩托去過絮勒斯納。至於手帕和手槍,本來就放在工具袋裡,兇手用它們作案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種解釋說得過去……」

  「是啊!可是司法當局提出兩點疑問。首先,無人知道我丈夫整天都在家裡。因為恰恰相反,每個星期天下午他都騎摩托外出。」

  「其次呢?」

  少婦臉一紅,低聲道:「在吉約默先生的配膳室裡,兇手捧著瓶子喝了半瓶酒。警察在酒瓶上檢查出我丈夫的指紋。」

  她似乎在竭盡全力講述。本來,雷尼納的介入,使她產生隱隱一線希望。

  可是在這一大堆證據面前,這希望突然一下破滅了。她又變得沮喪,陷入沉思。奧爾唐瑟的溫柔親撫也沒有使她回過神來。

  那位母親期期艾艾說道:「他是無辜的,是吧,先生?無辜者是不該受懲罰的,是吧?他們沒有這個權利。他們無權害死我女兒。啊!上帝啊!上帝,我們究竟做了什麼,要受這種迫害呢?我可憐的小馬德萊娜……」

  「她會自殺的,」迪特勒伊叫道,聲音中充滿恐懼,「一想到雅克要上斷頭臺,她就受不了。今天下午……

  今晚……她會自殺的。」雷尼納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您幫不了她,是嗎?」奧爾唐瑟問道。

  「現在是十一點半……」他發愁地說,「而明天早晨……」

  「您相信他有罪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幸的女人堅信丈夫是無辜的,給人的印象深刻,不可忽視。兩人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是不可能瞞到這一步的……但是……」

  雷尼納躺在長沙發上,點燃一支煙。他一連抽了三支。無人打斷他的思考。他不時看看表。現在一分一秒都十分重要!終於,他轉向馬德萊娜·奧布裡約,抓起她的手,非常溫柔地說道:「決不能害死您。直到最後一分鐘,您什麼也不會失去;至於我,我答應您,直到最後一分鐘,我都不會失去勇氣。但是,我需要您的冷靜和信任。」

  「我會冷靜的。」少婦說道,樣子很可憐。

  「您信任我嗎?」

  「信任。」

  「好!您等著,我兩點鐘後回到這裡。迪特勒伊先生,您和我們一道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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