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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慢慢地說道:「大約十八年以前——我再說一遍數字,馬萊斯卡爾……十八年……也就是故事的第一階段——十八年前,在什布爾,有四個年輕人經常在咖啡館見面。一個叫布萊雅克,是海軍軍需部的秘書,一個叫雅克·昂西韋爾,一個叫盧博,還有一個叫若多。他們的交情並不深,交往的時間也不長。因為後面三個人受到法律的追究。第一個人,即布萊雅克的行政職務便不允許他跟這些人來往。再說,布萊雅克結了婚,搬到巴黎定居。

  「他娶了一個寡婦,有一個叫奧蕾莉·達斯特的繼女。岳父埃蒂延納·達斯特,是個外省的怪老頭兒,一個發明家,總是在探索秘密。有好幾次他都差一點發了大財或者發現了重大秘密。就在他女兒改嫁給布萊雅克前不久,他似乎發現了一個奇跡般的秘密。至少,他在瞞著布萊雅克寫給女兒的信中是這樣聲稱的。為了向女兒證實這一點,他讓她帶著小奧蕾莉去看了一次。這是一次秘密旅行。不幸的是布萊雅克知道了,而且,不是像小姐認為的那樣是後來才知道的,而是幾乎當時就知道了。於是布萊雅克就向妻子打聽。妻子對父親發了誓,堅決不說出主要的秘密,並不肯說出所去的地方,但還是說了一些情況,使布萊雅克猜測埃蒂延納·達斯特在某個地方藏了財寶。但究竟藏在哪兒,為什麼不馬上享用?這些事情都不清楚。兩夫婦越來越不和。布萊雅克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壞。他不斷地糾纏埃蒂延納·達斯特,老是盤問孩子,又虐待妻子,對他恐嚇威脅。總之,他越來越暴躁。

  「後來發生的兩件事,使他惱怒到了極點:他的妻子患胸膜炎死了。接著,他又得知岳父達斯特身患重病,來日無多。對布萊雅克來說,這是可怕的事情。如果埃蒂延納·達斯特不說,這個秘密就無法知道了。如果埃蒂延納·達斯特把這筆財富遺給外孫女奧蕾莉,作為『成年的禮物』(有一封信裡是這麼說的),那還有他的份嗎?他想不通。什麼?這筆財富,他布萊雅克一點都得不到?這樣一筆巨額財富,就與他擦肩而過?無論如何,不惜一切手段,他一定要得到這個秘密!

  「一次意外的機會給他提供了辦法。有一次,他負責追捕三個竊賊,抓到了他從前在什布爾的三個夥伴:若多、盧博和昂西韋爾。當時,布萊雅克經不住誘惑,把這件事說了出來,與他們達成交易;三個竊賊立刻得到自由;但他們得趕到普羅旺斯那個小村莊,不管願不願意,都要從奄奄一息的達斯特老頭口中得到必要的情況。但是,陰謀未能得逞。老人深更半夜遭到三個強盜的突然襲擊,受到粗暴對待,被逼迫說出秘密,老人又驚又氣,一句話沒說就死了。三個兇手倉皇逃命。布萊雅克未得到半點好處,良心上卻留下了負罪感。」

  拉烏爾·德·利梅齊停了一下,觀察布萊雅克的反應。只見他一聲不吭。

  他是不想反駁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指控呢,還是承認自己有罪?他那神氣,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這段歷史雖然很可怕,但重提起來,也並不使他更為難堪。奧蕾莉雙手捂面,聽著拉烏爾的話,也沒有流露感情。不過,馬萊斯卡爾慢慢恢復了沉著。對利梅齊在他面前揭發如此嚴重的事實,把他的宿敵布萊雅克五花大綁交給他,肯定感到驚愕。他又一次看了看表。

  拉烏爾接著說下去:「這起謀殺罪是白犯了。雖然司法機關一無所知,但這個罪行的後果卻讓人沉重地感覺到了。首先,一個同謀雅克·昂西韋爾因為害怕,乘船去了美國,動身之前,他把一切告訴了妻子。他妻子便來到布萊雅克家,要布萊雅克承擔害死埃蒂延納·達斯特的全部罪責,為那三個罪犯開脫罪行。布萊雅克怕她立即告發,愚蠢地在她準備的材料上簽了字。這份材料交給了若多。

  若多和盧博把它塞進從埃蒂延納·達斯特的長枕下拿到的一個瓶子裡。為了防備萬一,他們把瓶子保存下來。從此,他們把布萊雅克抓在手心裡,可以隨心所欲地對他進行要挾。

  「他們把他抓在手心裡。不過,這幾個傢伙是聰明人,他們不零敲碎打,而是讓布萊雅克向上爬。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布萊雅克冒失地告訴過他們的那筆財富。可是,這個秘密,布萊雅克並不知道,別的人也不知道……

  除了小姑娘看見了那裡的風景,並且在心底牢記保密的吩咐之外。因此,只能等待和監視。等到她從布萊雅克把她送進去的修道院出來,他們就採取行動……

  「兩年前,她從修道院回來了。到家的第二天,布萊雅克收到若多和盧博的一封信,宣稱他們完全聽他支配,去尋找財寶;讓他叫小姑娘開口,並把得到的情況告訴他們。否則……

  「對布萊雅克來說,這不啻五雷轟頂。事情過去十二年了,他以為已經被人徹底忘掉了。確實,他對這件事不再感興趣,因為,它使他回憶起那可惡的罪行和那讓人想起來不安的年代。現在這些醜惡的往事又從黑暗中冒出來!舊日的夥伴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若多一直追到這裡,死纏著他,怎麼辦呢?

  「他們提出的問題是不容爭辯的。不管願不願意,他都得服從,也就是說要折磨繼女,逼她開口。他終於下了決心,因為他自己也想得知秘密,也需要發財。從那時起,他沒有一天不盤問和威脅姑娘,不和姑娘吵架。他逼迫不幸的姑娘去思想,去回憶。在緊閉的記憶的大門裡面,她一個孩子,只裝進了一些模糊圖像和印象,然而,他們卻拼命地擂這扇大門。她想生活,可是人家不讓她生活;她想娛樂,有時也去訪訪朋友,演演戲,唱唱歌……但是一回到家,每分鐘都受折磨。

  「除了這種折磨,還有一種可惡的,我都不好意思提起的事情:布萊雅克的愛情。我們不談這事了。這一點,你和我一樣清楚,馬萊斯卡爾。因為從你見到奧蕾莉·達斯特的那一刻開始,你跟布萊雅克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情敵。

  「這樣,慢慢地,逃跑便成了姑娘唯一可能的出路。在這一點上,她得到另一個人的鼓勵。他就是吉約默,是布萊雅克不得不容忍的人,因為他是什布爾第三個夥伴的兒子。昂西韋爾寡婦把他留在身邊。在此之前,這傢伙一直暗中活動,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在他母親教導下,他知道奧蕾莉·達斯特墮入愛河的那一天,會向自己選擇的未婚夫說出秘密的。於是,他想讓自己被她愛上。他主動提出幫助她。他要把姑娘帶到南方去,說他正好要到那裡辦事。

  「於是,四月二十六日到了。

  「馬萊斯卡爾,請注意這場慘劇的演員在這一天處於什麼境況,事情是怎樣發生的。首先,是小姐逃離樊籠。她為自己即將獲得自由而高興,就同意在最後一天,跟繼父一起在奧斯曼大馬路一家糕點鋪喝茶。她意外地在那裡碰見了你,與你發生了口角。布萊雅克就把她帶回家。她逃了出來,在火車站同吉約默·昂西韋爾會合。

  「吉約默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引誘奧蕾莉,二是在那位大名鼎鼎的貝克菲爾德小姐指揮下,到尼斯去行竊。他是她的團夥的成員。這個不幸的英國姑娘就這樣捲入一場她沒有扮演任何角色的慘劇之中。

  「最後,我們說一說若多和盧博兄弟。這三個人非常狡猾。吉約默和他母親並不知道他們重現江湖,並正在跟他們競爭。其實這三個強盜一直注意著吉約默的一舉一動;他們對布萊雅克家所發生的事、所計劃幹的事都了如指掌。所以四月二十六日,他們也上了火車。他們的計劃已確定:劫走奧蕾莉,不管用什麼手段,逼她開口。這是清楚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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