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碧眼姑娘 | 上頁 下頁
三〇


  讓馬萊斯卡爾吃驚的怪事,是她好像恢復過來了。雖然她仍然乏力,臉還在抽搐,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驚恐不安。她又像上次他在聖母馬利亞修道院石凳上看到的那樣,僵直地坐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直直的,盈眶的淚水順著蒼白的兩頰流下來。她在想什麼呢?有時,到了深淵底部,人反倒振作起來。她認為馬萊斯卡爾會憐憫她嗎?她有為自己辯護的計劃,以逃避司法機關追究及懲罰嗎?

  他用拳頭猛擊桌子。

  「走著瞧吧。」

  他把姑娘扔在一邊,走近布萊雅克,逼得他倒退一步,說道:「我的話不多。只談幾件事,幾個事實。其中有些你已經知道,布萊雅克,眾所周知。

  但大多數卻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或只被我一個人發現。您不要試圖否認。我只是如實告訴您。下面就是這些事件的記錄。四月二十六日……」布萊雅克渾身一顫。

  「四月二十六日,就是我們在奧斯曼大馬路相遇的那一天。」

  「對,你的繼女出門那天。」

  馬萊斯卡爾又明確地補充道:「也就是三個人在開往馬賽的快車上被害的那天。」

  「什麼?這有什麼聯繫?」布萊雅克不解地問道。特派員示意他耐心一些。他將會按時間順序說到的,他說下去。

  「四月二十六日這一天,這列快車的五號車廂只坐了四個旅客。在第一個包廂裡,坐著一個英國女人,一個盜賊,貝克菲爾德小姐;還有德·利梅齊男爵,所謂的探險家。在頂當頭的包廂裡,坐著兩個男人,納伊伊的盧博兄弟。

  「前一節車廂,四號車廂裡,除了幾位與此案無關,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旅客之外,還有一位國際情報局的特派員,一個小夥子和一個姑娘。

  他們兩人在一個包廂裡,關了燈,放下門簾窗簾,像在睡覺一樣。這樣誰也看不見他們,連那位特派員也一樣。這位特派員就是我。我正在跟蹤貝克菲爾德小姐。那位小夥子,就是吉約默·昂西韋爾,場外證券經紀人兼竊賊,這裡的常客,正帶了女伴偷偷出逃。」

  「撒謊!撒謊!」布萊雅克憤怒地喊起來,「奧蕾莉是不容懷疑的。」

  「我又沒說這位女伴就是小姐。」馬萊斯卡爾反駁道,又冷冷地說下去:「一直到拉羅什,仍平安無事。又過了半個小時……還是平安無事,突然,一場暴力慘劇開演了。小夥子和姑娘從黑暗中出來,從四號車廂走進五號車廂。他們化了裝,穿著灰罩衣,戴著帽子和面具。在五號車廂尾部,德·利梅齊男爵在等著他們,三人一起,殺害並搶劫了貝克菲爾德小姐。然後,男爵讓兩個同夥把自己捆起來。這兩個同夥又跑到車廂前部殺死並搶劫了盧博兄弟。回來的路上,他們碰上檢票員,與他打鬥起來。後來逃走了。檢票員發現德·利梅齊男爵被五花大綁,像個受害者,據說也被搶了。這是第一幕。

  第二幕是他們穿過護坡和樹林逃跑。可惜警報已經發出。我瞭解了情況,立即採取必要措施。結果,兩個逃跑者被包圍了。其中一個逃了,另外一個被捕並被關押起來。我得到報告,走到他被關的暗處觀察,發現原來是一個女人。」布萊雅克步步後退,像醉漢一樣搖搖晃晃,靠在一把椅子背上,結結巴巴地說:「你瘋了……你說的事毫無關聯!……你瘋了!……」馬萊斯卡爾毫不留情,繼續說道:「我就說完了。我沒提防那個假男爵,實在有錯,在他幫助下,女犯逃跑了,又與吉約默·昂西韋爾會合。我在蒙特卡洛又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後來,浪費了很多時間,到處尋找,毫無結果……直到有一天我想應當回巴黎,看看您布萊雅克的調查是否比我順利,是否發現了繼女的藏身之處。這樣,我才比你早幾個小時趕到聖母馬利亞修道院,登上一座土台,發現小姐正在聽別人甜言蜜語。只是,情郎換了。不是吉約默·昂西韋爾,而是德·利梅齊男爵,那第三個同謀。」

  布萊雅克聽著這些可怕的指控,心裡一陣陣發冷。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無情的事實,證實了他的直覺,與奧蕾莉剛才說的那陌生的救命恩人的話完全對得上號,所以他不再抗議了。他不時地打量一眼姑娘。她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仍然僵直地坐在那裡,這些話好像都沒有聽見,似乎她在聽外面的聲音。她難道還在指望根本不可能的救援?

  「那麼?」布萊雅克問道。

  特派員又說:「又由於他,她再次逃走了。說實話,今天我可是揚眉吐氣了,因為……」

  他壓低聲音:「因為我的仇報了……而且報得多漂亮啊,布萊雅克!嗯,你還記得嗎?

  六個月之前?……有人把我像僕人似的趕走……可以說一腳踹開……而……

  而……我今天抓住她了,小姑娘……我說完了。」

  他把拳頭扭了一圈,就像鎖一把鎖一樣。他的動作如此明確,清楚地表明他對奧蕾莉的險惡意圖。布萊雅克喊道:「不,不,這不是真的,馬萊斯卡爾!……不是嗎?您不會把這個孩子交出去的……」

  「在那邊,在聖母馬利亞修道院,」馬萊斯卡爾冷酷地說,「我提出給她安寧,但她拒絕了我……只好該她倒黴了!今天來求我,太晚了。」

  他看到布萊雅克走過來,伸著兩隻手,一副乞求的模樣,就斷然說:「沒用!該她倒黴!您也活該!……她不要我……那就什麼人也得不到。

  這才公平。讓她補贖所犯的罪行,也就補贖了對我的傷害。她應當受到懲罰!

  懲罰她我也就報了仇。她是活該!」他跺腳,擂桌子,大聲詛咒著。他出於粗魯的本性,咬牙切齒地罵著奧蕾莉。

  「您看她那樣子,布萊雅克!她想過求我原諒嗎?難道低一下頭,也是屈辱嗎?您知道她為什麼不說話,這麼倔強、這麼死硬嗎?因為她還抱著希望,布萊雅克!是的,她肯定還抱著希望。指望救過她三次的人再來救她一次。」

  奧蕾莉一動不動。

  他猛地抓起電話,要警察總署。

  「喂,警察總署嗎?我是馬萊斯卡爾,請接菲利普先生。」他朝姑娘轉過身,把聽筒放到她耳朵上。

  奧蕾莉仍然不動。電線那一端有人說話。對話很短。

  「是菲利普嗎?」

  「你是馬萊斯卡爾?」

  「是的,聽著:我身旁有一個人,我想讓她得到確切消息。請坦率回答我的問題。」

  「說吧。」

  「你上午在哪裡?」

  「按你的要求,到看守所去了,收下了拉邦斯和托尼奉你的命令帶來的那個人。」

  「是從哪裡抓到的?」

  「在庫爾塞爾街他的住所,就在布萊雅克家對面。」

  「登記入冊了嗎?」

  「當我的面登記的。」

  「登記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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