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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德·利梅齊男爵。」

  「罪名呢?」

  「快車兇殺案首犯。」

  「你後來又見到他嗎?」

  「見了,就是剛才,在人體檢測所。他還在那裡。」

  「謝謝,菲利普。這就是我要瞭解的全部情況。再見。」他放下話筒說:「哎!美麗的奧蕾莉,這就是他的情況,您那位救星!他被抓起來了!已經關押!」

  她回答說:「我知道了。」

  他哈哈大笑。

  「她知道了!可她仍然等著!啊!真滑稽!他已經落在警察和司法機關手裡!他已經成了一件破衣,一塊爛布,一根稻草,一個肥皂泡,可她還在等他!監獄的牆垮了!看守借給他一輛汽車!他來了!他就要從煙囪裡進來,從天花板上下來了!」他突然發起怒來,抓著漠無表情、心不在焉的姑娘的肩膀猛撞。

  「做不了什麼了,奧蕾莉!沒有指望了!救星自己完了。男爵關進了監獄。一個鐘頭以後,輪到你進去了,我的漂亮小姐!你將被剪掉頭發!關進聖拉紮爾監獄!上重罪法庭受審!啊!壞女人。我為你美麗的綠眼睛傷夠了心,現在該輪到它們……」他沒把話說完。在他背後,布萊雅克站起來,用抖動的雙手掐住馬萊斯卡爾的脖子。這個動作完全是自發的。從馬萊斯卡爾觸碰姑娘的肩膀起,他就被這種侮辱激怒了,悄悄向他移過來。馬萊斯卡爾被他撲倒了,兩人在地板上滾打起來。搏鬥非常激烈。兩人競爭,早有積怨,這一下便發了狂。馬萊斯卡爾身強體壯,可是布萊雅克怒氣正盛,所以打了很久,難分勝負。

  奧蕾莉驚恐地看著他們,卻不動手。兩個人都是她的敵人,同樣可惡。

  最後,馬萊斯卡爾掙脫出來,扯開了掐著他脖子的那雙手,並去摸自己的衣袋,顯然想掏出勃朗寧手槍。可是,布萊雅克擰著他的胳膊,所以他只抓住了吊在錶鏈上的哨子。一聲尖利的哨聲吹響了。布萊雅克又鼓起勁,想再次掐住對方的喉嚨。這時,門開了,一個人沖進來,撲向兩個對手。馬萊斯卡爾立即掙脫出來。而布萊雅克看到離他眼睛十釐米遠的地方,有一支手槍黑洞洞的槍口。

  「好哇,索維努!」馬萊斯卡爾喊道,「這要算你立了一功,朋友。」

  他怒不可遏,竟朝布萊雅克的臉上啐了一口。「壞蛋!強盜!你以為我就這麼便宜你嗎?你首先得辭職,而且是馬上……部長的要求……我起草好了,就在口袋裡,你只要簽字就行了。」

  他掏出一張紙。

  「你的辭職報告和奧蕾莉的供詞,我事先就擬好了……簽字吧,奧蕾莉……喏,讀一讀……『我供認參與了四月二十六日快車謀殺案,向盧博兄弟開了槍……我供認……』總之,你的所作所為都概略地提到了……不必讀了……簽字吧!……不要浪費時間!」

  他把鋼筆在墨水瓶裡蘸了水,堅持把筆塞到她手裡。她慢慢推開特派員的手,拿起鋼筆,照他的意思簽了字,也沒有讀一讀。字寫得規規矩矩。她的手沒有顫抖。「唉!」他高興地歎了一口氣,「……好了!沒想到這麼順利。很好,奧蕾莉。你識時務。你呢,布萊雅克?」布萊雅克搖搖頭,拒絕簽字。

  「嗯!什麼?先生不肯簽字?先生以為自己還會留任?說不定還會晉升,嗯?一個殺人兇手的繼父,還想晉升?啊!夢倒是挺美的!你還想繼續對我馬萊斯卡爾發號施令?不行的,夥計,你的想法可笑。你認為這件醜聞還不能讓你下臺嗎?明天,大家在報上讀到姑娘被捕的消息,你不認為你會被迫……」布萊雅克的手指抓住了遞給他的筆,掃了一眼辭職書,猶豫不決。

  奧蕾莉對他說:「簽吧,先生。」

  他簽了。

  「行了。」馬萊斯卡爾說,把兩張紙都裝進口袋。「供詞和辭職報告,我的上司倒臺了,騰出一個空位子,這位子已經許給我了!姑娘關進監獄,會慢慢醫治好我心靈的創傷。」他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番話,顯示出靈魂深處多麼醜惡。他又獰笑著補充道:「這還沒有完,布萊雅克。我不會就此罷休,要幹到底。」布萊雅克苦笑著。

  「您想走得更遠?有好處嗎?」

  「走得更遠,布萊雅克。姑娘的罪行就這些了。可我會到此為止嗎?」

  他直視著布萊雅克的眼睛深處。布萊雅克低聲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如果這不是真的,你也就不會簽字了;你也不會聽我用這種口氣說話。你的容忍就是一種供認……布萊雅克,你任我以『你』相稱,是因為你害怕。」布萊雅克反駁道:「我沒什麼可怕的。可憐的孩子一時失去理智,犯了罪,這個打擊我經得起。」

  「是你自己的事,布萊雅克。」

  「除了孩子的事,我沒什麼可害怕的。」

  「除了孩子的事,」馬萊斯卡爾陰險地說,「還有過去。今天的罪行,我們不談了。但過去的罪行呢,布萊雅克?」

  「過去的罪行?什麼罪行?什麼意思?……」馬萊斯卡爾用拳頭擂一下桌子,表明他掌握了最新的證據,也表示他要發火了。

  「需要說明嗎?提這種要求的應當是我。嗯?最近一個星期天上午,你到塞納河邊去幹什麼?……在那無人居住的別墅前面窺探什麼?……為什麼跟蹤那個背布袋的人?嗯!難道需要我提醒你,讓你回想起那是被你繼女殺死的兩兄弟的別墅?那背布袋的人叫若多,我正派人追捕。若多是那兩兄弟的合股人……我從前在這兒見過……啊!這一切都絞在一起的!……可見這些陰謀互有聯繫!……」

  布萊雅克聳聳肩,嘀咕著說:「荒謬!……愚蠢的假設!……」

  「假設,是的。過去我到你家,像一只好獵犬,嗅出你言行中的窘迫、遲疑和隱隱約約的懼怕,但我沒有介意……可是,一段時間來,這些假設慢慢得到了證實……我們馬上就要讓它成為事實,布萊雅克……是的,你和我……你是不可能逃避的……一個不容置疑的證據,一份供詞,布萊雅克!

  你不知不覺就要招供……就在這裡……馬上……」

  他拿起帶來的紙盒,放在壁爐上,解開繩子。紙盒裡有一個草套。套裡包著一個瓶子。馬萊斯卡爾把它拿出來,豎在布萊雅克面前。

  「喏,夥計。你認識它,對嗎?這就是你從若多手裡奪過來,我從你手裡取走,而另一個人又當著你的面從我手裡竊走的東西。另一個人是誰呢?

  就是德·利梅齊男爵。我上午從他家裡找到了它。哎!你明白我有多麼高興吧?這個瓶子是地道的珍寶。它就在這兒,布萊雅克,你看上面的商標和什麼水的成份表……儒旺斯礦泉水。就在這兒,布萊雅克!利梅齊給它加上一個瓶塞,並用紅蠟封好。好好瞧瞧……裡面有一個紙卷。這肯定就是你要從若多手裡奪回來的東西。大概是某種供詞……你親筆寫的對你不利的證據……啊!可憐的布萊雅克!……」

  他勝利了。他一面刮蠟開瓶,一面隨意發著感慨:「馬萊斯卡爾要在全世界出名了!……逮捕快車上的殺人兇手!……查出布萊雅克過去的罪行!……案件調查和開庭審理會有多少戲劇性的變化!……索維努,你給姑娘戴上手銬?叫拉邦斯和托尼上來……啊!勝利……全面勝利……」他把瓶子倒過來,紙卷掉了出來。他把紙卷打開,因為情緒還被剛才那一通充滿激情的演說激動著,就像一個短跑運動員沖過終點收不住腳一樣,脫口就把紙上的話念了出來,一時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馬萊斯卡爾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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