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碧眼姑娘 | 上頁 下頁
一一


  拉烏爾回想起他跟馬萊斯卡爾在糕點鋪門口的相遇,就畫了一個戴著眼鏡、叼著捲煙的男人頭像,作為署名,下面寫道:「有火嗎?羅多爾夫?」

  特派員在打呼嚕。拉烏爾把記事本放回他的膝上,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塞,讓馬萊斯卡爾吸了幾口。一股刺鼻的氯仿氣味立即散發開來,馬萊斯卡爾的頭垂得更低了。於是,拉烏爾輕輕地揭起他的外衣,解開小皮包的皮帶,把它系到自己腰上,外面罩上罩衣。

  這時,正好有一列火車緩緩開過,是一列貨車。他放下車窗玻璃,從一個踏板跳到另一個踏板,然後坐到一節裝滿蘋果的車箱的篷布下面。這一切都無人看到。

  「一個是死了的女賊,」他尋思,「一個是我厭惡的女殺人兇手,這就是我要保護的兩個好角色。真見鬼,我為什麼要捲入這場冒險呢?」

  § 四、B 伯爵的別墅遭劫

  「有一條原則,我一直遵循,」許多年後,亞森·羅平在給我講碧眼女郎的故事時說,「就是解決問題,必須等時機成熟。為了解開某些謎,必須等到你偶然得到,或者憑自己的本事找到足夠的根據,而且必須小心謹慎,一步一步前進,跟事物本身的發展同步。」

  在一個隻由種種矛盾的、荒謬的、彼此毫無聯繫的行為構成的案件裡,這種推理尤為正確。這個案子沒有任何一致的地方,沒有一個統一的想法。

  大家只為各自的利益行動。拉烏爾比任何時候都更深刻地感到,這類冒險活動,萬萬不可冒失投入。推測,直覺,分析,觀察,處處都有陷阱,時時都得小心防備。因此,他一整天都呆在篷布下面,隨著貨車穿過陽光燦爛的原野向南奔馳。他心醉神迷地遐想,餓了就啃幾個蘋果。他並不浪費時間去對那位漂亮姑娘的罪行和陰暗靈魂作一些靠不住的假設,而是回味著吻過的那張最溫柔、最美妙的嘴唇。這才是他唯一覺得重要的事。當然,為英國姑娘復仇,懲罰女殺手,抓獲第三個同謀,奪回被搶走的鈔票,這也是他關心的事。可是,回味那雙碧眼和那張任他親吻的嘴,是多麼愜意!他翻看了小包裡的東西,並沒有得知多少情況。同夥的名單,與其他國家同夥的……唉!

  貝克菲爾德小姐果然是個盜賊!正如這些證據所證實的。不銷毀這些證據,真是聰明人犯的大錯誤!此外,小包裡還有貝克菲爾德勳爵給女兒的信,裡面充滿父愛,顯示了父親的正直。但是,裡面沒有任何材料表明小姐在此案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她的冒險跟那三個強盜的謀殺罪行,簡單地說,也就是她與碧眼女郎之間有什麼聯繫。

  只有一份資料,就是馬萊斯卡爾提到的那封寫給英國姑娘的關於去B 伯爵別墅行動的信。

  B 伯爵的別墅坐落在尼斯通往希米耶的公路右邊,走過古羅馬圓形劇場就到了。這是一座巨大建築,建在一個大花園裡。花園有圍牆。

  每月第四個星期三,B 老伯爵都要領著男僕和兩個女傭帶著籃子筐子,乘馬車去尼斯採購食品。因此,下午三點至五點,別墅空無一人。

  繞著花園圍牆,一直走到俯瞰帕伊永山谷的部分,有一個被蟲蛀了的小木門。隨信附上這個小門的鑰匙。B 伯爵跟妻子不和,肯定沒有找到她藏起來的那包證券。不過,已故伯爵夫人寫給女友的一封信中,曾提到一個破提琴盒子,在一個放廢舊用品的閣樓裡。她為什麼要提這個盒子?誰也搞不清楚。那位女友在收信當天就死了。這封信輾轉流傳,兩年以後,落到了我手中。在此附上花園和房子的平面圖。樓梯上面就是那個幾乎倒塌的閣樓。行動需要兩個人,一個放哨,一個動手。因為需要防備一個洗衣婦,她住在附近,經常從花園的另一個入口進來。

  那是道柵門,她有鑰匙。請定日期(信紙空白處有藍鉛筆批的字:四月二十八日),並通知我,以便我在別墅恭候。

  吉(簽名)我曾跟你提到「大謎」。有關此事的情況仍不清楚。究竟是一筆巨額財富,還是一個科學秘密?我還一無所知。因此,我所準備的旅行是決定性的。您的參與將是多麼有用啊!……

  在瞭解新情況之前,拉烏爾不會重視這段奇怪的附言。照他喜歡用的一種說法,這是一團亂麻,只能靠假設或容易出錯的解釋才理得清。而去B 別墅行竊這件事則是明白無誤的事情!他慢慢對這次行竊生出特別的興趣,作了反復思考,當然,這不是主菜。但有些小吃和主菜一樣重要。既然他拉烏爾在往南走,忽略這個好機會就等於錯過了一切。

  第二天夜裡,到了馬賽。拉烏爾下了貨車,坐上一列快車,於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三上午在尼斯車站下了車。他從一位老實市民身上掏了幾張鈔票,買了一個手提箱、幾件內外衣服,在希米耶下方的皇宮大旅館下榻。

  他在旅館吃午飯時,讀了當地報紙對快車案件多少有些想當然的報道。

  下午兩點,他走出旅館,衣裝模樣完全變了,馬萊斯卡爾要是碰見他,幾乎會認不出來。不過,馬萊斯卡爾又怎麼想得到,這個愚弄過他的人會有膽量替代貝克菲爾德小姐去一座別墅行竊呢?

  「果子熟了就該摘。」拉烏爾心想,「我覺得這個果子熟透了,讓它爛掉,那我就太蠢了。可憐的貝克菲爾德小姐也不會原諒我的。」

  法拉多尼別墅坐落在公路邊,前面有一大片曠野,高低不平,種著橄欖樹。圍牆外邊,三面都有幾乎永遠無人行走的石子路。拉烏爾繞牆走了一圈,看到有一扇蟲蛀的小木門,再遠一點還有一個鐵柵門。還看到附近田野裡有一座小房子,大概就是洗衣婦的家。然後,他又回到大路旁,正好看到一輛老式馬車往尼斯駛去。伯爵和他的僕人去採購食品,這時正是下午三點鐘。

  「屋裡沒人了。」拉烏爾想,「貝克菲爾德小姐的通信人此刻不可能不知道同謀被殺的消息,大概不願冒險了。因此,破提琴歸我們了。」

  他又轉身朝蟲蛀的小木門走。剛才他注意到有一處地方凸凹不平,易於攀登。果然,他輕輕鬆松翻過了牆,穿過那些保養很差的小路,向別墅走去。

  一樓的落地窗都敞開著。他走進前廳的落地窗,來到樓梯腳下,上面就是那個閣樓。可是,他剛踏上一級臺階,一陣電鈴就響起來了。

  「見鬼了!」他尋思,「難道房子裡裝了機關?難道伯爵有了防備?」

  拉烏爾剛一動,那響個不停的討厭鈴聲又突然停了。他想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檢查了挨著天花板的電鈴,順著沿槽板敷設的電線察看,發現線是從外面進來的。因此,鈴聲不是由他,而是由外面的介入引發的。

  他走出來,發現電線高高地由一根根樹枝挑著,沿著他剛才來的路拉過來,他立刻明白了。

  「只要有人開蟲蛀的小木門,電鈴就會響。因此,剛才是有人想進來,聽到裡面的鈴聲,就放棄了這個打算。」拉烏爾往左邊鈄插過去,走到一座被樹葉遮住的土丘頂上,從那裡可以看到房子和種著橄欖樹的平地及一部分圍牆,如小木門那一段。

  他等著,那要進來的人又作了一次努力,那方式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見那人跟他剛才一樣,也是在那個地方翻牆而上;當他騎到牆上時,把電線扯斷,然後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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