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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當然是那份文件!就是路易十六抄寫的那頁書稿。它曾落入我的手裡,同樣的外觀,同樣的形狀,同樣的紅印章。現在我明白為什麼亞森·羅平不願把那份文件留在我手上的原因了。因為我只要檢查紙質和印鑒,就可能發現問題。」

  「發現什麼呢?」

  「既然我瞭解內容的那份文件是原件,既然我見過它的紅印鑒;既然瑪麗·昂圖瓦納特本人通過親筆寫的這句話證實了馬西邦先生轉述的那本小冊子的敘述是真的;既然確實存在空心尖頂的歷史問題,那我就一定會成功。」

  「可是怎麼成功?那張紙不管是不是原件,如果你不能解讀出那些符號,就沒有半點用處,因為路易十六把解說那些符號的原著銷毀了。」

  「對。但是還有一本。被路易十四的衛隊統領從爐火裡搶出來的那本沒有毀掉。」

  「您怎麼知道?」

  「您在證實相反的事情。」

  博特萊不出聲了。他閉上眼睛,似乎要理解並概括自己的思緒。然後慢條斯理地說:「秘密的保存者,衛隊統領在日記中開始透露了一點情況,接著就不提了。謎底始終沒有揭開,為什麼?因為他漸漸禁不住這一誘惑,想利用這個秘密,最後終於開始了行動。證據呢?他被暗殺就是證據。他身上發現的貴重首飾就是證據。那鑽石無疑是從那個王家寶庫中竊取的。那寶庫無人知道,正是空心尖頂的秘密所在。亞森·羅平讓我想過這一點:他沒有說謊。」

  「這樣一來,博特萊,您認為該怎麼辦?」

  「我認為,應該盡可能圍繞這件事造輿論,使人們知道我們要找有關尖頂的一本書。也許有人會從外省某個書架角落裡找出來。」

  大家當下就擬好啟事。博特萊不等它產生效果,就開始行動。他找到了一個線索:衛隊統領是在蓋伊榮郊外遭暗殺的,在他去該城的當天。當然,不能指望把兩百年前發生的謀殺案,全查清楚,但是案子的某些痕跡終究還會留在當地人的記憶和傳說裡。地方上的編年史往往記錄著這類材料。某個外省學者,某個古老傳說的收集者,某個喜歡重提歷史小事件的人有一天會把這種事寫成文章,供報紙發表,或者寫成學術報告,在科學院宣讀。他拜訪了三四位這樣的博學的人。其中特別是一位老公證人,陪他一起到處搜尋,查閱監獄的犯人名單、古代大法官裁判所和周圍各教會堂區的登記冊。可是沒有一處提到十七世紀暗殺一位衛隊統領的事件。

  他並未洩氣,繼續在巴黎尋找線索。這裡也許對那個案子進行過審理。

  結果仍無收穫。

  他想從另一方面尋找,又選了一條新路子。能不能查到這位統領的名字呢?他的孫子流亡國外,曾孫在共和國軍隊中服過役,在國王一家被囚期間曾在神殿擔任看守,為拿破崙效過力,參加過法蘭西戰役……

  他堅持不懈地尋找,最後確定了一份名單,其中有兩個名字至少幾乎完全相同:路易十四時代的德·拉爾貝裡先生和恐怖時期的公民拉爾布裡。

  這已是十分重要的一點,他在報上登出花邊啟事,希望有人能提供拉爾貝裡或其後裔的情況。

  又是報上那篇文章的作者,銘文和美文學院的馬西邦先生,向他作了答覆:

  先生:

  謹向您提供伏爾泰的一段文字,這是從他《路易十四時代》的手稿中摘出來的(二十五章:《路易十四統治時期的特殊事件與軼事》)。這段文字在各種版本中均已刪去。

  「我聽已故的財務總管,夏米亞爾大臣的朋友德·科馬坦先生講:有一天,國王聽說德·拉爾貝裡先生被殺,貴重首飾被劫,便急忙乘馬車出發。他似乎十分不安,連聲說:「全完了……全完了……」第二年,這位拉爾貝裡的兒子,以及已經嫁給德·韋利納侯爵的女兒,都被放逐到他們在普羅旺斯和布列塔尼的領地。不必懷疑,這中間必有特殊情況。」

  我要補充一句,據伏爾泰說,夏米亞爾先生是掌握鐵面人秘密的最後一任大臣。所以,對此更不必懷疑了。先生,您明白從這段文字裡可以得到什麼好處,也看得出兩起冒險事件之間的明顯聯繫。對於路易十四在那種時刻的行為、擔心和疑慮,我不敢作出過於具體的假設。但是,在另一方面,既然德·拉爾貝裡留下一個兒子,他可能就是拉爾布裡公民和軍官的祖父,還留下一個女兒。難道不能假設拉爾貝裡留下的一部分書籍落到了女兒手裡,而統領從火中搶出來的那一本小冊子就在其中呢?

  我查了《城堡年鑒》。在萊納郊區有一位德·韋利納男爵。他會不會是那位侯爵的後人?

  昨天我試著給這位男爵寫了封信,問他是否有一本書名涉及尖頂這個詞的古代小冊子。我在等他的覆信。

  若能與您面談這些事,我將極為高興。如不過分打擾,不妨來寒舍一敘。致禮。

  又及:我當然不會把這些小發現通知報社。既然您已接近目的,就應該絕對謹慎。

  這完全是博特萊的想法。他甚至走得更遠:上午有兩名記者來糾纏他,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計劃跟他們天花亂墜胡謅了一通。

  下午,他匆匆趕到伏爾泰河街十七號馬西邦家。得知馬西邦有急事剛剛出門,怕他萬一來訪,給他留了一張便函。伊齊多爾拆開便函念道:我已收到回電,看來事情有望。我因此立即出發,今晚在萊納過夜。你可搭乘夜車,不必在萊納停留,直接到韋利納小站下車。我們在離車站四公里的城堡會面。

  這樣的日程安排,特別是想到能與馬西邦同時到達城堡,使他很高興,因為他擔心這位缺乏經驗的人會做出什麼蠢事。他回到朋友家,與他一起度過當天餘下的時間。晚上,他乘上去布列塔尼的快車。第二天早上六點,他在韋利納小站下了車,在茂密的樹林之間步行了四公里。隔老遠,他就望見高地上有座狹長的小城堡,風格混雜,既有文藝復興時代的特點,又有路易-菲利普時代的趣味,不過襯上那四個角樓和爬滿常春藤的吊橋,倒還頗有氣勢。

  伊齊多爾走近城堡,感到心跳劇烈。難道他真的達到目的了?城堡裡真藏著解開秘密的鑰匙?

  他不無擔心。他覺得這一切太順利了。他琢磨這一次,是否又被亞森·羅平暗算,落入他設下的陷阱;馬西邦是不是敵人手中的一件工具。

  他放聲大笑。

  「瞧,我變得可笑了。我真認為亞森·羅平是預見一切不犯錯誤的人,是全能的無法抗衡的上帝。什麼鬼話!亞森·羅平也出過錯,也受形勢支配,也有失誤。正是由於他丟失那張紙頭的過錯,我才跟他玩起這種捉迷藏的遊戲的。今天這一切都是那件事引來的。他的努力,總的說來,都只是在彌補過錯。」於是,博特萊充滿信心,高高興興地按響門鈴。

  「先生找誰?」一個僕人出來問道。

  「我能不能見見德·韋利納男爵。」他遞上名片。

  「男爵先生還沒有起床。先生如果願意等……」

  「已有一位先生求見了吧?一位白鬍子,稍有點駝背的先生……?」博特萊問。他在報上見過馬西邦的照片。「是的,那位先生已經到了十分鐘。我把他領進了接待室。先生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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