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空心岩柱 | 上頁 下頁
一四


  「我也是。」博特萊說,因為焦急不安,臉變得蒼白。他加快揮動鐵鎬。突然,一直沒有遇到抵抗的鎬頭碰到一塊硬東西,反彈起來,接著是一陣泥石下塌聲。

  鎬頭猛擊一塊石頭後,祭壇剩下來的部分便墮入一個空穴。博特萊擦亮一根火柴,伸到洞口往裡看。

  「樓梯口比我想的還要靠前,幾乎在入口的石板下。我見到了最下面幾級。」

  「深嗎?」

  「有三四米……階梯很陡……有的地方缺了。」

  「三名警察離開崗位沒有多久,那些歹徒劫持了德·聖韋朗小姐,」菲耶爾先生說,「但他們似乎來不及把他的屍體從這個地下室裡搬出來……再說,何必搬呢?不會搬的。

  我看,他還在這裡。」僕人搬來一架梯子,博特萊把它放進洞內,反複試了幾次,把它在塌落的泥土石塊上放穩,然後雙手抓牢梯子,說:「菲耶爾先生,願意下去嗎?」

  預審法官手持一支蠟燭下去了。德·熱斯弗爾伯爵緊跟其後。博特萊也踏上第一級。

  地下室一片漆黑,燭光在與黑暗交鋒。他借著光亮下意識地數了數臺階,共十八級。下面一股濃烈的腐臭撲鼻而來,他永遠都忘不了這種臭味。啊!

  這種叫人噁心的臭味……突然,一隻顫抖的手揪住他的肩膀。「怎麼?有什麼情況?」

  「博特萊……」菲耶爾先生張口結舌道。

  他怕得說不出話來。

  「呵,預審法官先生,別緊張……」

  「博特萊……他在那裡……」

  「咹?」

  「是的……那塊大石頭,從祭壇掉下來的大石頭底下,有什麼東西……

  我推開石頭……碰到他……哦!我永遠不會忘記……」

  「在哪兒?」

  「那邊……您聞到這股臭味了嗎?……喏……瞧……」他抓緊蠟燭,照向地上的一團東西。

  「啊!」博特萊恐怖地叫起來。

  三人立即俯身細看。這具屍體半裸著,乾瘦,可怕,肌肉都腐爛發綠了,這裡那裡從衣服破洞裡顯露出來,顏色跟軟蠟一般。最可怕的是頭部,被剛剛落下的石頭砸得變了形,變得猙獰醜惡,什麼也辨認不出了。年輕人就是看到這顆頭,才發出驚叫的……當他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才看清這堆爬滿蛆蟲……博特萊幾大步跨上梯子,回到地面上的新鮮空氣裡。菲耶爾先生出來時,又見他雙手蒙臉,伏在地上。他對博特萊說:「祝賀您,博特萊。除了發現這個藏身之處,還有兩點讓我驗證您的推斷是正確的:首先,如您一開始指出的,德·聖韋朗小姐打中的確實是亞森·羅平。另外在巴黎用艾蒂安·德·沃德萊這個化名的人也確是亞森·羅平,因為內衣上縫著兩個字母:艾·沃。我認為證據足夠了,不是嗎?……」

  伊齊多爾沒有動彈。

  「伯爵先生已動身去請儒埃大夫,作例行的檢驗。我認為那人死了至少一星期了。屍體腐爛的程度……可您好像沒有聽我說話?」

  「不,不,在聽。」

  「我說的這些都有不容置辯的理由。例如……」菲耶爾先生繼續作他的論證,但對方似乎並未顯得在認真聽。不一會兒,德·熱斯弗爾先生回來了,打斷了他的獨白。伯爵帶來兩封信。其中一封通知他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將于第二天到達。

  「太好了!」菲耶爾先生欣喜地叫起來,「加尼瑪爾探長也會來。這就好了!」

  「另一封信是給您的,預審法官先生。」伯爵說。「形勢越來越好!」

  菲耶爾先生讀完信後說,「這兩位先生來這裡沒有大問題要解決了。博特萊,有人從迪耶普寫信告訴我,幾個捕蝦的漁民今早在礁石上發現一具年輕女人的屍體。」博特萊跳起來:「您說什麼?屍體……」

  「年輕女人的屍體……來信說屍體毀了形,要不是右臂上還留著一個精緻的小金手鏈,真還確認不出她的身份。德·聖韋朗小姐的右臂是戴著一條金手鏈的。看來,伯爵先生,她顯然就是您可憐的外侄女了。是海水把她沖上礁石的。您有什麼看法,博特萊?」

  「沒有……沒有……或不如說,有……這事情一環套一環,如您看到的……我的理由什麼也不缺了。所有事實,連最矛盾最令人困惑的,都一件接一件地支持我一開始就作的假設。」

  「我不大明白。」

  「您很快會明白的。您記得我答應告訴您,全部真相。」

  「可是,我覺得……」

  「耐心一點。到現在為止,您沒有什麼可抱怨我的。天氣很好,去外面走走,到城堡裡吃午飯,抽幾袋煙吧。我呢,將近四五點鐘回來。至於回學校的事,唉,倒楣,只有坐半夜的火車了。」

  他們來到城堡後面的公用房。博特萊騎上自行車走了。

  在迪耶普,他去《海岸瞭望》報社查了最近半個月的報紙,然後又去二十裡外的昂韋爾默鎮,與鎮長、本堂神甫和鄉警聊了一陣。鎮上的教堂敲響三點時,他的調查完成了。他唱著歌快活地返回來,兩條腿有力而有節奏地蹬著自行車,肺部張大盡情地吸著海上吹來的清新空氣。有幾次,他想到追求的目的將要達到,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時,不禁忘乎所以,竟朝天得意地叫起來。

  昂布呂梅齊已經在望。他飛速沖下城堡前的下坡路。道路兩旁四行古樹向他迎面撲來,又立即消逝在他身後。突然,他一聲驚叫:只見一條繩子從一株樹扯到另一株樹,橫攔在路上。自行車被繩子勒住,立即停了。他被猛烈地拋向前面。他覺得真是僥倖,僥天之幸,才沒有撞到一堆石頭上。不然腦袋必然撞破。

  他愣了幾秒鐘。接著,不顧腿部的挫傷和膝蓋的擦傷,爬起來檢查四周。

  右邊有一片小樹林,攻擊者無疑是從那裡逃跑的。博特萊解下繩子,發現繫繩子的左邊樹上,一根細線綁著一張小紙片。他展開來,見寫的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

  他回到城堡,問了僕人幾個問題,便去右翼底層一間房裡見預審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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