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頁 下頁
一五


  「真怪呀!」亞森·羅平心想,「在這座房子裡,多布萊克偷偷於著一些罪惡勾當,並不無理由地防範別人偵察;而大家卻不斷進來,就像進磨坊一樣隨便。維克圖瓦放我進來,看門女人把警察總署的人引進來……這也罷了,可是,這些人呢?是誰背叛多布萊克,把他們引進來的呢?難道應該認為他們是獨自行動嗎?他們的膽子可真大!他們對房子多麼熟悉!」

  下午,趁多布萊克外出,他察看了二樓房間的門,一眼就發現門下方的一塊板子被巧妙地鋸開,只靠幾顆難以看見的釘子固定。幹這活兒的人正是在他馬蒂庸街和夏托布裡昂街的住所下手的人。

  他也注意到,一如他家,這活兒早就開始了,門洞是事先就開好的,時機一到或出現緊急情況便可派上用場。亞森·羅平覺得這一天很短。他就要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不僅會知道那些對手如何使用這些表面看來無用的小洞口,因為從這些洞口夠不著門上部的插銷,還會知道那些如此靈巧肯幹的對手是些什麼人。他不可避免地要與他們交鋒。

  一個意外的情況,使他十分擔心。多布萊克吃晚飯時訴苦,說自己很累,十點鐘就回來了,而且與往日不同,把前廳通往花園的門上了閂。這樣一來,「那些人」還能實行計劃,來到多布萊克的臥室嗎?

  多布萊克熄了燈之後,亞森·羅平又耐心等了一個小時。然後,為了以防萬一,他把繩梯裝好,最後才來到三樓樓梯平臺上的觀察哨。

  這一回他沒有苦苦等待,那兩人比前一天提前一小時到了。他們打算推開前廳的門,但沒有成功。有幾分鐘一點聲息都沒有。他以為他們放棄了這次行動,卻突然嚇了一跳,他感覺到有一個人在無聲無息地走動。那人走在樓梯地毯上,毫無聲響,要不是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感到扶手在顫動,他根本不知道有人走動。那個人上樓來了。

  他越往上走,亞森·羅平就越緊張,因為他還是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是憑著扶手的顫動斷定來人在往上走,並數出那人上了幾級樓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跡象使他隱約感到有人來了。人們辨別看不見的動作,傾聽聽不見的聲音時,往往有這種感覺。不過,在暗處,應當能看到比夜幕更黑的人影,至少,應該有點聲音,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但什麼都沒有,簡直叫你不相信有人在上樓。

  亞森·羅平也開始違背理智,不由自主地相信沒有人上樓,因為這時樓梯扶手也不動了。他以為剛才是一種幻覺。這樣過了很久,他開始猶豫起來,不知該怎麼辦,該怎樣推測。這時,有一個細節讓他覺得詫異。有一架鐘剛敲了兩點。憑著鐘的聲音,他聽出是多布萊克房間裡的掛鐘。但鐘聲那麼響亮,不像是隔著門傳出來的。

  亞森·羅平急忙下樓,走近那個房間的門。門關著,但門板左下方取下了一塊板子,有一個洞。

  他仔細傾聽。多布萊克這時在床上翻了個身,很快又恢復了他那粗重的呼吸。他清楚地聽見有人在摸多布萊克的衣服。毫無疑問,那人正在裡面找東西,在搜多布萊克放在床邊的衣服。「我相信,這一回要把事情稍微弄清楚了。」亞森·羅平心想,「可是,見鬼,這人是怎麼進去的呢?扯開門閂,把門打開了?……但為什麼又粗心地把門關上呢?」

  他一秒鐘也沒有想到,這件事竟會如此簡單。對亞森·羅平來說,這是奇怪的反常現象,只能由這件事使他難受來作解釋。他繼續往下走,在最後一級蹲下來。正好處在多布萊克的房門與前廳門之間,是多布萊克那個敵人與同夥會合的必由之路。他焦急地在黑暗中等待:多布萊克的那個敵人,同樣也是他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他就要識破了。他要打亂那人的計劃!當多布萊克還在熟睡,那人的同夥躲在前廳門外或花園門外,徒然等待頭目出來時,他要把那人從多布萊克那裡偷來的戰利品奪過來!

  那人開始下樓了。這一次亞森·羅平仍是憑著樓梯扶手的顫動得知的。

  他全神貫注、睜大眼睛,努力辨出這個向他走來的神秘人物。突然,他看見那人就在幾米開外。他躲在最暗的角落,不會被那人發現,他看到(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那人小心翼翼地一級一級往下走,手緊緊地抓著樓梯欄杆。

  「對手究竟是什麼角色呢?」羅平尋思,心怦怦直跳。事情加快收場了。

  亞森·羅平不小心動了一下,被那人發現了,那人立刻停步。他怕那人往後退或者往外逃跑,便撲過去,誰知撲了個空,沒有抓住剛才看見的黑影,卻碰在樓梯扶手上,不覺大吃一驚。不過,他立即沖下來,跑了半個前廳,在那人快要跑進花園時,抓住了他。

  那人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門外傳來他的同夥的幾聲呼應。「啊!見鬼,這是怎麼回事?」亞森·羅平低聲說道,他那兩條強有力的臂膀抱住的,是一個顫抖、呻吟的小東西。亞森·羅平恍然大悟,一時呆立不動,十分困惑,不知該怎樣處置這個獵物。那幾個同夥在門外焦急不安,叫喊著。他怕把多布萊克吵醒,就把那個小東西塞在胸前,拿外衣罩住,又用手帕堵住嘴,急忙奔上四樓。

  維克圖瓦一驚而醒,亞森·羅平對她說,「瞧,我把敵方難以制服的頭目,強盜中的壯士給你帶來了。你有奶瓶嗎?」他把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放到一把扶手椅上。這孩子身軀瘦小,穿一件緊身灰毛衣,戴一頂毛織軟帽,稚嫩的小臉極為蒼白,驚恐的雙眼噙著淚水。

  「這是從哪裡撿來的?」維克圖瓦吃驚地問。

  「樓梯下面,他從多布萊克的房裡出來。」亞森·羅平回答道,一邊摸著孩子的毛衣,希望孩子從那個房間裡帶出了什麼戰利品。維克圖瓦起了憐憫心。

  「可憐的小天使!你瞧……他忍著不叫……耶穌—瑪麗亞!他的手冰涼!

  別怕,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這位先生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亞森·羅平說,「不是為了兩個銅錢去幹壞事的人。不過,還有位先生很壞,要是你還讓前廳門外這樣吵鬧,他就要醒了。你聽見他們吵鬧了嗎,維克圖瓦?」

  「什麼人吵啊?」

  「這位壯士,這位難以制服的頭目的手下。」

  「那怎麼辦?」維克圖瓦慌了,含糊不清地說。

  「怎麼辦?我可不願意被抓住。先走為上。你跟我走嗎,壯士?」他用毛毯把那孩子裹起來,只露出一個頭,把嘴盡可能小心地堵上,然後,讓維克圖瓦把孩子捆在自己背上。

  「你瞧,壯士,我們在作遊戲呢。你會見到,有些先生清早三點鐘就爬繩哩。好,我們飛吧。你頭暈嗎?」他跨過窗臺,把腳蹬在繩梯上,不過一分鐘,就下到花園裡。他一直在傾聽著,前廳外的敲門聲更清楚了。喧鬧聲這麼響,多布萊克竟然沒被吵醒,真是奇怪。

  「要不是我把事情安排好了,他們准把一切攪亂。」他尋思。他在樓房角上停下來,身在暗處,別人看不見他。他估量著自己與柵門的距離。柵門開著。他的右邊是前廳門前的臺階,好幾個人在那裡叫嚷。左邊是門房。

  看門女人走出了門房,站在臺階旁,求那些人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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