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俠盜亞森·羅平 | 上頁 下頁
一五


  「那麼,必須花錢。該所一名職員甚至在我從美國返回以前就收了不少錢,為我測量時,就記了假數據。這就足以使整套辦法失去作用。卡片沒有放進應該放入的格子,而是放進了相反的格子。因此,博德呂的記錄與亞森·羅平的記錄是不可能一致的。」又是一陣沉默。接著加尼瑪爾問道:「現在你想幹什麼?」

  「現在,」亞森·羅平喊道,「我要休息,要好好補一補身體,要慢慢恢復我的本來面目。作博德呂或者別的什麼人,像換襯衣一樣換身份,選擇他的外表,他的嗓音,他的目光,他的筆跡,這當然很不錯,但搞得大家都不認識,這就可悲了。我現在才嘗到人失去自我是什麼滋味。我要尋找我自己……會找回的。」他來回踱步。暮色漸起。他在加尼瑪爾面前停下來。「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有。」偵探回答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否要把這次越獄的真相披露出去……把我犯的錯誤披露……」

  「哦!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放走的是亞森·羅平。我喜歡在身邊布下迷霧,不會不給這次越獄敷上神奇的色彩。所以,你別擔心,我的好朋友,再見吧。

  我要去城裡吃晚飯,只來得及換衣服了。」

  「我想你多麼想休息啊!」

  「唉!有些應酬,躲也躲不開。明天再休息吧。」

  「去哪裡吃飯呢?」

  「英國大使館。」

  § 四、神秘的旅客

  前一天,我已將自己的汽車從公路運往魯昂,準備乘火車趕到那裡,取出汽車,前往塞納河畔的幾位朋友家作客。然而,在巴黎,開車前幾分鐘,有七個先生擁進我那個車廂;其中五個吸煙。雖說快車旅程很短,可要同這些人作伴旅行,也夠叫人掃興了,尤其在這種老式車廂,沒有走廊,更不舒服。因此,我拿起大衣、報紙、火車時刻表,躲到鄰廂避難去了。那裡坐著一位女士,一見我,便做了個不高興的動作,這當然逃不過我的眼睛。她的身子俯向站在踏板上的一位先生,大概是她丈夫,來火車站送她的。那先生對我打量一番,印象大概不錯,因為他微微笑著,低聲對妻子說了幾句,像安慰一個害怕的孩子似的。接著,她也笑了,友好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突然明白我是個正人君子。一個女人同這樣的人關在一個六平方尺的小房間裡呆上兩個鐘頭,是用不著害怕的。

  她丈夫對她說:「親愛的,別怨我,我有緊急約會,不能再等了。」他深情地吻了她,離去了。妻子暗暗透過車窗,向丈夫送去飛吻,並揮動手帕告別。

  一聲汽笛,火車晃動了。

  正在此時,一個男人不顧車站職員反對,把車門打開,闖入我的車廂。

  我的旅伴正站著整理行李架上的行李衣物,嚇得一叫,倒在座位上。

  我遠不是個膽小鬼,但我承認,有人在最後一刻闖進來這種事,總是讓人覺得不安,似乎有些可疑,其中必有緣故,不然……然而,新來者的外貌和神態,多少消除了他的行為莽撞造成的惡劣印象。只見他衣著整潔,近乎高雅,領帶端正,手套潔淨,一張臉顯得堅毅而有活力……可是,我覺得在什麼鬼地方見過這張面孔?因為,我確實見過。說確切一些,我多次見過這人的相片,卻從未見過相片上的本人,現在我又想起那相片留給我的記憶。

  但同時,我也感到記性不行了,因為不管怎麼努力,那段記憶總是那麼飄忽不定,模糊不清。

  但是當我把注意力轉到那位女士身上時,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她臉色蒼白,神色驚慌。她驚恐地注視著身旁的旅客——他們兩人坐一排——我發現她一隻手顫抖著向一個小旅行包摸過去。那旅行包就放在座位上,離她的膝蓋有二十釐米。她終於把它抓住,一把拖過來,緊抱著。

  我們四目相視。我發現她眼神是那樣不安,那樣惶恐,就忍不住問道:「您不是不適吧,太太?……要不要開窗?」

  她沒有回答,畏畏怯怯地向我指指那個人。我像她丈夫那樣微微一笑,聳聳肩膀,示意她別怕,有我在這裡哩。再說,這位先生看上去不像壞人。

  這時,這位先生轉向我們,逐個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就又縮進自己的角落,不動了。

  車廂裡一片沉寂。但是那位女士打起全副精神,好像作一次最後的努力似的,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對我說:「您知道嗎,他就在這趟車上?」

  「誰?」

  「是他……他……我向您肯定。」

  「他,他是誰?」

  「亞森·羅平。」

  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位旅客,一字一頓地說出這令人不安的名字,與其是說給我聽,還不如說是給他聽的。那人把帽子拉到鼻子上。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慌亂,還是準備睡覺呢?

  我反駁道:「亞森·羅平已於昨天被缺席判處了二十年苦役。因此今天不可能冒冒失失公開露面。再說,報紙上不是說,今年冬天,他從衛生檢疫所監獄越獄以後,已去土耳其了嗎?」

  「他就在這趟火車上。」女士重複道,意圖越來越明顯,就是要讓我們的旅伴聽到,「我丈夫是獄政局副局長。車站警察分局局長親口告訴我們說,他們正在追捕亞森·羅平。」

  「這不是理由……」

  「有人在車站大廳裡碰到他。他買了一張去魯昂的頭等車廂票。」

  「那時把他抓住不難嘛。」

  「可他不見啦。檢票員在候車室的入口沒有見到他,有人推測他到郊區線的月臺上去了,上了比我們晚十分鐘開的快車。」

  「既是這樣,警察會在那趟車上將他抓獲的。」

  「要是他在最後一刻又跳上我們這趟車呢?……這是可能的……肯定會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他將在這裡被逮住。因為,他從這列火車跳到那列火車,一定會被車站職員和警察發現。我們到魯昂時,會有人專門接他的。」

  「接他,不可能!他會想法逃走。」

  「如果是這樣,我就祝他一路平安。」

  「可是在這段時間裡,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幹得出什麼?」

  「我怎麼知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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