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俠盜亞森·羅平 | 上頁 下頁
一三


  「對啊,我只見過他一面,就是交給我那天晚上。那以後兩個月來,他一直面對牆躺著。」

  「那麼兩個月以前呢?」

  「哦!那以前,他不關在二十四號牢房。」

  典獄長說明一句:「該在押犯企圖越獄,因此我們給他換了牢房。」

  「可是您,典獄長先生,兩個月來見過他嗎?」

  「我沒有機會見到他……他一直很安靜。」

  「這人不是逃出去又回到監獄的那個在押犯嗎?」

  「不是。」

  「那麼他是誰呢?」

  「我不知道。」

  「那麼,站在我們面前的人是兩個月前調換的替身。您說呢?」

  「這不可能。」

  「那麼……?」

  庭長沒法,只好轉向被告,以鼓勵的口氣問道:「喂,被告,您能告訴我在何時又是怎樣被司法機關逮捕的嗎?」

  好像這種和藹的口氣消除了被告的疑慮,或者使他明白了問話的意思。

  他努力想作回答。最後,庭長和氣、巧妙地詢問,終於使他湊起了幾句話,大意如下:兩個月前,他被人帶到看守所,過了一夜又一個上午。人們發現他身上只有七十五生丁。就把他放了。但是,他穿過院子時,兩名士兵揪住他的胳膊,將他推入囚車。從此,他一直住在二十四號牢房裡,過得不錯……

  吃得好,睡得香……所以他沒有抗議……

  這一切顯得真實可信。在哄笑聲中,庭長宣佈將此案發回作進一步調查,以後再審。警方立即開展了調查,證實了在犯人登記簿上記載的事實:八星期前,有一個名叫博德呂·代齊萊的人押在看守所裡過夜,第二天將他釋放了。他於下午兩點離開看守所。那一天,亞森·羅平是最後一次受審,也在下午兩點走出預審室,登上囚車走了。是看守人員出了差錯?難道他們有一陣子不留心,看他樣子像,就把他當成亞森·羅平推上了囚車?一定是被買通了。但他們平時工作認真負責,不能作這種假設。

  冒名頂替是有預謀的嗎?從現場情況看,這是不可能的。另外,博德呂·代齊萊還必須是個同謀犯,並且要為替代亞森·羅平這樣一個明確目的而讓人逮捕自己。但是這樣一項靠一系列近乎神奇的運氣、出乎意料的巧合和無法想像的差錯才能實現的計劃,如果能夠成功,那該是多大的奇跡呀?

  博德呂·代齊萊被帶到罪犯人體檢測所作鑒定:沒有發現有與他體貌特徵相符的記錄。此外,很容易找到了他的蹤跡。庫爾伯瓦、阿斯尼埃爾、勒瓦盧瓦一帶的人都認識他。他靠施捨過日子,睡在泰爾納城門附近一個破草棚裡。然而一年前便不知下落。是亞森·羅平雇傭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這樣認為。即使是雇傭了他,那時也不可能預見到會有越獄的需要。這個謎底始終未能揭開。人們作了二十來種假設,沒有一種令人滿意。只有亞森·羅平越獄一事是確鑿無疑的,這次越獄令人難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公眾,甚至司法機構都感到,這樣一次越獄經過了長時期的準備。一連串的行動,一環扣一環,神奇地連成一個整體。結果證實了亞森·羅平的預言:「我不會出庭的。」

  經過一個月的周密調查,謎仍然沒有解開。然而不能無限期地關押博德呂這個可憐的鬼東西。他的案子真是可笑:能以什麼罪名控告他呢?預審法官只好將他釋放了事。但保安局長決定對他進行嚴密監視。這個主意來自加尼瑪爾。照他看來,這案件既不存在同謀關係,也並不是巧合。博德呂只是一個工具,被亞森·羅平巧妙地利用了。博德呂出獄後,可以通過他順藤摸瓜,找到亞森·羅平,至少找到她的某個同夥。

  保安局給加尼瑪爾派了兩名便衣:福朗方和迪約齊。一月的一天早晨,天空霧濛濛的。監獄的大門為博德呂·代齊萊打開了。剛出監獄,他似乎有些困惑,漫無目的地走著,似乎不知怎麼打發時間。他沿著衛生檢疫所街、聖雅各街走著,來到一家舊 貨店門口。他脫下上衣,賣掉背心,得了幾蘇錢,又穿好上衣,離開了。

  他穿過塞納河。到了夏特萊,一輛公共馬車從他身邊駛過。他想上車,但是已沒有座位。檢票員勸他要一個號碼,於是他進了候車室。

  這時,加尼瑪爾把兩名助手叫到身旁,眼睛不離售票處,匆匆地說:「攔輛車……不,兩輛,更保險。你們中一人跟我走,我們跟著他。」

  助手聽從他的吩咐。可是博德呂沒有露面。加尼瑪爾走過去:候車室裡空無一人。

  「我真蠢,」他低聲說,「忘了還有個出口。」果然,售票處有一條內廊通向聖馬丁街。加尼瑪爾沖過去,正好瞧見博德呂坐在巴蒂尼奧爾到植物園線路的雙層公共馬車上,轉過裡沃利街的拐角。他跑過去,趕上了公共馬車。但是,兩個助手丟下了,他只能獨自繼續跟蹤。

  他怒火直冒,準備不顧一切,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難道不正是這所謂的傻子,有預謀地使出詭計使他和助手分開了嗎?他看了看博德呂,只見他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腦袋左右晃動,嘴巴微微張開,一副傻相。不,他根本不是能夠耍弄老加尼瑪爾的對手。他只不過碰巧得逞罷了。

  到了拉法耶特商場的十字街頭,這人跳下馬車,上了去米埃特的有軌電車。車順著奧斯曼大馬路、維克多·雨果大街行駛。博德呂一直到米埃特站才下車,懶洋洋地走進了布洛涅樹林。他走過一條又一條小徑,走回來,又走開。他在尋找什麼呢?他有目的嗎?

  這樣走了一小時,他顯得累了。這時他發現有張椅子,便坐下來。這個地方離奧特伊不遠,腳邊是個小小的湖泊,四周樹木環繞,好一個隱蔽的所在。等了半個小時。加尼瑪爾有些急了,決定上前搭話。

  他走過去,在博德呂身旁坐下來,點燃一支煙,用手杖在沙地劃著圈圈,說:「天氣並不熱啊。」

  一陣沉默。突然,在這沉默之中爆發出朗朗大笑。這是快活的、高興的笑,是兒童憋不住發出的那種狂笑,清朗,真切。加尼瑪爾覺得頭皮發炸,一根根頭髮都豎了起來。這笑聲,這可怕的笑聲,他是多麼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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