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俠盜亞森·羅平 | 上頁 下頁 | |
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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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撲哧一笑。 「不,我是貝爾納·德·當德萊齊。」 「貝爾納·德·當德萊齊已於三年前死在馬其頓。」 「如果貝爾納·德·當德萊齊已經死了,我就不會在這世上了。可事實不是這樣。這是我的證件。」 「這是他的證件。您是如何搞到手的,我將樂意告訴您。」 「您瘋啦! 亞森·羅平是用化名R……上的船。」 「是的,這又是您的花招,您扔出一條假線索,把那些人推出來,啊!您真不賴,小夥子。可是這一次你沒運氣。喂,亞森·羅平,老老實實認輸吧。」 我猶豫片刻。他往我右前臂上狠狠一擊,我痛得叫了起來。他打在我還未癒合好的傷口上,這是電報上指明的。於是,我只好認輸了。我轉向內莉小姐。她一直聽著這場對話,臉色蒼白,身體搖晃著。 她的目光與我的目光相遇,然後低下去,看著我交給她的那架柯達相機。 她突然做了個手勢。我覺得,我確信她恍然大悟。是的,正是在這架相機裡,在黑皮套的狹窄空間裡,在那小機器的空當裡,放著羅澤納的兩萬法郎和傑蘭女士的珠寶。我怕被加尼瑪爾逮捕,先把照相機給她拿著。 啊!我發誓,在此關鍵時刻,當加尼瑪爾和他的兩個手下把我圍住時,我對一切,我的被捕,人們的敵意,都不在乎,只關心一件事:內莉小姐怎樣處置我交給她的東西。 人家若是掌握這決定性的物證,一定會用來指控我。我甚至沒有想到這一點。我想到的是,內莉小姐會狠心交出這一證據嗎?她會出賣我嗎?我會被她斷送嗎?她會成為決不原諒我的敵人,還是作為不忘舊情,並由於寬容和不由自主的同情而消除對我的蔑視的女人來行事呢? 她從我前面走過。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深深地向她鞠躬致謝。她混在旅客中間,手拿我的柯達,向著舷橋走去。我想,她大概不敢當眾拿出來,過一個鐘頭,過一會兒,她會交出去的。 但是,當她走到舷橋中間時,她裝作不慎失手,讓柯達掉進了碼頭和客輪之間的海水中去了。 然後我看著她走遠了。 她美麗的身影隱沒在人流中,過一會兒又出現了,然後又不見了。完了,永遠完了。我呆立了一陣,又淒傷又感動,不由得長歎一聲,讓加尼瑪爾大吃一驚:「唉!不做正派人,總歸可惜呀……」 一個冬天的晚上,亞森·羅平就這樣向我講述他被捕的經過。一些偶然的事件,(哪天將把它們寫出來)成了連結我們的紐帶……我能說這是友誼嗎?是的,我敢認為,亞森·羅平對我是有友情的,並出於友誼,有時會不宣而至,給我安靜的書房帶來青春的歡樂,熱情的生命之光,和受到命運寵愛得到命運微笑的人的快活。 至於他的面貌,我怎麼描繪得出呢?我見到亞森·羅平二十次,但二十次他的模樣都不同……或不如說,有二十面鏡子,映出同一個人二十個變形的形象。每一個形象都有特別的眼睛,特別的臉形,特別的動作、身影和個性。 「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他對我說,「照鏡子都認不出鏡子裡是誰。」 這當然是俏皮話,而且不合情理。但對於遇見過他,又不知道他的無限本領,他的耐心,他的易容術,他改變臉部比例和調整輪廓形狀的神奇才能的人來說,這倒是事實。 「我為什麼要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模樣呢?」他又說,「為什麼不能改換單一的身份,從而避免危險呢?我的行為足以確定我的身份。」 接著,他自豪地說:「要是人家永遠不能肯定地說:這就是亞森·羅平,那就太好了。要緊的是要讓人家敢於斷定:這是亞森·羅平幹的。」他出於好意,用幾個冬夜,在我安靜的書房裡,向我吐露了自己的冒險故事。我就試著根據他的講述,把他經歷的幾件事,幾個冒險故事寫下來…… § 二、亞森·羅平在獄中 誰要是沒有遊覽過塞納河兩岸的風光,而且又不曾注意到在朱米埃澤遺址與聖旺德裡勒遺址之間那座傲然屹立在河中岩石上的奇特建築——馬拉基封建小城堡的話,誰就不配稱為旅遊家。一座拱橋把小城堡與公路連接起來。 陰暗的小塔群的基部同支撐它的花崗岩渾然一體。那塊巨石不知是從哪座山分離出來,被可怕的地質劇變拋在那裡的。大河的水靜靜地從巨石周圍流過,在蘆葦間蕩漾。一些鶺鴒站在濕漉漉的碎石上顫抖著。馬拉基的歷史像它的名字一樣苦澀,像它的外觀一樣高深莫測。戰鬥、圍困、襲擊、掠奪和屠殺,這就是它的歷史。在科城地區,人們晚上聊天時,回憶起那裡發生的兇殺案,仍不寒而慄。人們講述一些神秘的傳說,談起那條著名的地道。昔日,它通到朱米埃澤修道院,和查理七世的女友阿涅斯·索雷爾的小城堡。在這個英雄和盜匪輩出的地方,居住著納唐·加奧爾男爵。過去他在交易所投機,一夜之間暴富,人們便稱他為撒旦男爵。馬拉基的領主們破產了,迫于生計把祖先的宅第三錢不值兩錢地賣給他。男爵便在這座城堡裡收藏他喜愛的家具、油畫、釉陶以及木雕等。他獨自一人生活,雇了三個老僕侍候。從來沒有一個外人進入過這座城堡。從來沒有一個人觀看過這些古色古香的廳房裡的裝飾品:三幅魯本斯的、兩幅華托的油畫,讓·古戎的大椅子,以及那些他不惜鈔票從拍賣廳最富有的常客手裡奪過來的奇珍異寶。 撒旦男爵提心吊擔。這倒不是為了他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他所收藏的珍寶。他是一位極有眼力的業餘收藏家,連最狡猾的商人也蒙騙不了他。這些珍品,是他懷著滿腔熱情堅持不懈地收集起來的。他愛這些珍寶,像吝嗇鬼一樣貪婪地,又像情人一樣唯恐有失地愛著這些珍寶。 每天,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刻,控制著橋兩端和正院入口的四扇鐵甲大門就關閉並上了閂。只要輕微碰一下門,電鈴聲就會在寂靜中震響。塞納河那邊,則用不著擔心,那裡峭岩筆陡,一般人是爬不上來的。 九月的一個星期五,郵差照常出現在橋頭。按照平常的規矩,是由男爵親自把笨重的鐵門打開一條縫。 他仔細審視郵差,好像多年沒見這張善良的笑臉和這雙狡黠的農民眼睛。郵差笑眯眯地對他說:「是我,男爵先生。我可不會穿自己的工作服,戴自己的郵帽來冒充自己。」 「誰知道呢?」加奧爾男爵低聲道。 郵差交給他一迭報紙,又說:「這次,男爵先生,有件新鮮事。」 「新鮮事?」 「一封信……還掛了號。」 男爵與世隔絕,無親無友,也無人關心他,從沒有收過什麼信件。他立即覺得兆頭不好,不安起來。這個在他遁世隱居之後還來糾纏他的神秘寫信人是誰呢? 「您必須簽字,男爵先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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