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俠盜亞森·羅平 | 上頁 下頁


  他衣服上別著一張名片,上面寫著:茲收到羅澤納先生一萬法郎,謹此致謝,亞森·羅平。實際上被搶去的皮夾裡裝著二十張一千法郎的鈔票。大家自然指責這倒楣的人是在演自己襲擊自己的鬧劇。但是他不可能把自己這樣捆住。另外,名片上的字跡與羅澤納的字跡也不同。相反,同船上找到的一份舊報紙上刊印的亞森·羅平的字跡倒十分相似。

  如此看來,羅澤納並非亞森·羅平。羅澤納就是羅澤納,波爾多大商人的兒子!亞森·羅平在船上一事再次得到了肯定,而且是由這種可怕的行為肯定的!

  船上一片驚恐。大家再也不敢獨自呆在艙內,更不敢獨自去僻靜之處,都小心地找一些熟悉可靠的人聚在一起。出於本能,最親密的人之間也相互防備。威脅不是來自一個孤立的個人,要是那樣,危險倒還小一些。現在,亞森·羅平是……誰都可能是亞森·羅平。我們豐富的想像力賦予他神奇的無限的能力。人們假設他能喬裝改扮各種角色,一時是可敬的羅松少校,一時是高貴的拉韋爾當侯爵。人們不再局限於那姓名的第一個字母,甚至也假設是某位攜妻帶子隨帶傭人的人。

  第一批無線電報沒有帶來任何新消息。至少船長沒向我們透露一點口風。這種沉默不能使我們放心。

  因此,最後一天好似沒有盡頭。大家惶惶不安地等待大禍來臨。這一次就不是偷盜,不是單純的襲擊了,有可能是謀殺,兇殺。大家認為亞森·羅平不會滿足於上兩次小打小鬧。他是輪船的絕對主人。船方拿他毫無辦法。

  他只要願意,就可支配船上的一切財富和生命。

  我承認,這是我的一段美好時光,因為在這段時間裡,我贏得了內莉小姐的信任。她生性膽小,經歷了這麼多事件,便自發地尋求我的保護。我樂於向她提供安全。

  其實,我倒是為亞森·羅平祝福。不正是他促成了我們接近的嗎?不正是虧了他,我才有權做這最美的夢嗎?這愛情的夢,並不空幻的夢,為什麼不能坦白出來呢?當德萊齊家原本是普瓦圖的名門望族,但是家道漸漸衰落,現在有個人想到重振家業,光耀門楣,在我看來總不是一件討厭的事。

  我感到,這些美夢並沒有惹內莉小姐不快。她微笑的雙眼允許我做這些美夢,她溫柔的話語讓我充滿希望。直到最後一刻,美國海岸線已隱隱在望,我們兩人還胳膊肘支著舷牆,肩並肩地倚在一起。

  船上停止了搜查,大家都在等待。從一等艙到擠滿了移民的大統艙,人人都在等待著解開謎底、真相大白的時刻到來。誰是亞森·羅平?這位大名鼎鼎的亞森·羅平到底用的是什麼名字,戴的是什麼面具?

  這最後的一刻終於來到了。即使我活上一百歲,也不會忘記那一刻最細微的情節。

  「您的臉色多麼蒼白,內莉小姐。」我向無力地倚著我胳膊的女伴說道。

  「而您呢?」她答,「啊!您整個模樣都變了!」

  「想想吧!這一刻真是激動人心,在您身旁度過這一刻我真快樂,內莉小姐。我覺得您的記憶有時會停留在……」她沒有聽我說話,呼吸急促,異常興奮。舷梯放下了。但是,沒有等我們走過去,一些海關人員、穿制服的人、郵差等,已經上了船。

  內莉小姐含糊不清地說:「要是有人發現亞森·羅平在途中跑了,我也不會吃驚的。」

  「他也許寧願死,不願不體面活著,沉到大西洋喂魚比被人逮著要強。」

  「別逗了。」她生氣地說。

  我猛地一驚。她正要問我,我對她說:「您瞧站在舷梯那頭的那個小老頭……」

  「拿著雨傘,穿著橄欖綠禮服的那個?」

  「他是加尼瑪爾。」

  「加尼瑪爾?」

  「是的,那個有名的警察,那個發誓要親手抓住亞森·羅平的人。啊!我明白了,沒有得到大洋這邊的消息,原來是加尼瑪爾在這裡。他不希望別人插手他的事。」

  「那麼,亞森·羅平肯定會被捉住了?」

  「誰知道呢?加尼瑪爾好像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的真面目。除非他知道他這次用的化名……」

  「啊!」她懷著女人那種冷酷的好奇心說,「要是我能親眼看見逮捕他該多好啊!」

  「別著急。亞森·羅平肯定注意到了對手。他一定會等到最後,等老傢伙眼花了,再下船。」

  旅客開始下船了。加尼瑪爾拄著雨傘,神情冷漠,似乎並不注意從擠在欄杆間通過的人群。我注意到一名高級船員站在他的身後,不時地向他介紹情況。

  德·拉韋爾當侯爵,羅松少校,意大利人裡沃爾塔,一個個過去了,還有其他人,許多其他人都過去了……我見到羅澤納也走攏去了。

  可憐的羅澤納,他似乎還沒完全從不幸中恢復過來。「說不定還是他,」

  內莉小姐對我說,「您說呢?」

  「我想,要是給加尼瑪爾和羅澤納合照一張,倒挺有意思的。拿我的相機照吧,我提得太多了。」

  我把相機給了她。但是她來不及用了。羅澤納走過梯子。船員附在加尼瑪爾的耳邊說了幾句,加尼瑪爾微微聳聳肩,羅澤納走過去了。

  上帝啊,究竟誰是亞森·羅平?

  「是啊,誰是呢?」她大聲地說。

  只剩下二十來個人了。她惶恐地觀察著剩下的人,唯恐他在這些人中間。

  我對她說:「我們不能再等了。」

  她向前走去,我跟在後面。但是,我們還沒有走上十步,加尼瑪爾攔住我們的去路。

  「喂,幹什麼?」我大喊道。

  「等一會兒,先生,有誰在催您嗎?」

  「我陪著小姐。」

  「等一會兒。」他更威嚴地重複道。

  他死死地打量我,接著盯著我的眼睛說:「亞森·羅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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