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對犯罪懷疑人進行戶外跟蹤,一般說來是屬￿民警的工作。民警和一般的公民都把它稱之為「戶外觀察」,但在莫斯科市中掛的牌子卻是「莫斯貝托爾格」或者其他什麼縮寫名詞,反正誰也弄不懂它的意思,最主要的是誰也沒去注意它。所謂的「戶外觀察」是個最一般的、最不受人注意的單位,在裡面工作的人都是最普通的人,報刊雜誌不寫他們,電視、電影都不表現他們,從來沒人給「戶外觀察」的工作人員拍過電影,寫過小說。這是一個最乏味的單位,裡面的人也最乏味,你把他們歸做哪一類都可以,只要不算民警就行。鄰里鄉親都不認他們。有時候連丈夫也不知道妻子在那裡工作。跟人家的蹤,是可恥的。大家都知道,人是個矛盾體,他要求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破舊東西都能得到保護,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受到不體面的懷疑,更不用說容忍別人對他進行跟蹤了。

  利用「戶外觀察」的,主要是刑偵部門的偵查員和反盜竊和投機倒把機構的偵查人員。這些人不認識自己同事的面孔,只打電話和交換印有「絕密」紅字的字條。合法的和秘密的組織之間常常進行「戰爭」。密探總希望對自己的工作對象的情況儘量多瞭解一些,所以經常對他們進行「戶外觀察」。但領導總是要對偵查人員加以限制。要使用「戶外觀察」必須有充足的理由和論據。要求進行「戶外觀察」的文件,必須有很高級別的領導人簽名。但不管障礙有多少,反正秘密組織提出的申請,總比它實際執行的要多。不得不遺憾地承認,大多數的申請,儘管蓋上了必須蓋的圖章,簽了必須簽的名字,實際上都是一紙空文。你無法否認,開後門,找關係在俄羅斯的各個層面上,都毫無例外地在起作用。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因為命令傳到執行者那裡的時候,執行者並不急於去執行這一命令。

  十月裡,「戶外觀察」工作了一個星期,觀察葉戈爾·弗拉基米羅維奇·雅申的生活和他與別人的聯繫。因此,十二月初,當奧爾洛夫將軍簽署新的命令,決定對雅申進行監視時,執行者都罵娘了,而具體負責派人、調撥技術的一位處長,便對自己的將軍說:

  「我們很瞭解這個好向女人獻殷勤的傢伙和遊手好閒的人,就像瞭解自己的口袋一樣。我不能把一個偵查員劈成兩半,變成兩個。我們正在對付一個從莫斯科盜走了五十多輛外國客戶的車子、至少搞了四次兇殺案的犯罪集團。我最早也只能在兩天以後才能派人去監視雅申。」

  將軍不是外面調來的人,而是自己人,老民警,從下面一步一步提上來的,對自己的部下很理解,因此點頭同意,說:

  「我相信您的話,並將同計劃制訂者好好談談。」

  奧爾洛也全明白,所以對這個老熟人回答說:

  「好,朋友,不過你得花點力氣,讓你的命令得到執行。」

  葉戈爾·雅申「病了」,沒去上班,正在等眼鏡蛇的電話。電話是通的,而且是受到竊聽的,不過打電話來的,都是熟人,談些空話,誰也不感興趣,其中包括雅申本人在內。早晨幹部局的人給雅申來電話,詢問他的身體狀況,知道「病人」感覺完全正常以後,要求他下午一點去找幹部局副局長。對這次談話,誰也沒有作出反應。幹部工作者總有自己的操心事和問題,何況現在雅申上校沒有擔任什麼具體職務,正是要聽這些幹部的命令呢。

  在這種情況下,雅申不好要求派工作用車,於是坐上自己的「伏爾加」,開出車庫時他在猜想等著他的是什麼?他們會把他塞到哪個洞裡去呢?莫非無比強大的將軍怒氣已消,又要讓「自己人」在中央機關裡坐上一把交椅?

  他把車子停在胡同裡,因為主樓前的停車坪裡沒有空位子了。當他離開車子走了百來步時,不知是誰動了動他的手肘,一個心平氣和的聲音說道:

  「您好,請上駝色的『五人麵包車』。」

  雅申渾身一抖,回過頭來,發現身邊站著一個中等個子稍高一點的男子,上校沒能馬上認出這個人來,他的電話鈴聲,上校已經等了一個多月了。眼鏡蛇沒戴假髮,也沒換衣服,一副眼鏡稍稍改變了他的外貌,正如同它能改變任何一個人的外貌一樣。

  「您好,」雅申回答了一聲,便坐進了「日古力」車裡,差點說出領導在等他了,幸好他及時想明白了,叫他去幹部局是假,眼鏡蛇叫他才是真的,所以他,雅申沒有認出客人來。他力圖把主動權拿回來,說:「莫斯科車子很擠。」

  「我是從家裡來接您的,兩次超車,後來又轉到了後面,您沒注意。」眼鏡蛇把車開出胡同,正好趕上花園路口塞車。「您完全不怕監視嗎?這很好。我必須緊急會見您的領導人。」

  雅申明白眼鏡蛇不把他看在眼裡,儘管這反倒使他感到高興,因為他在這次行動中不想往領導人中間擠,但仍然很生氣地回答:

  「是同反間諜局局長還是副局長見面?」

  「我不瞭解你們的組織,我需要的是可以給我以實際幫助的人。」

  「您這麼長時間到哪裡去了?」雅申轉入進攻。「我們都很焦急,不得不採取緊急措施,消除您的錯誤所帶來的後果。您在刑事犯罪分子中恢復聯繫,從您那方面來講,是很不明智的。您很清楚,這些人都是受到監聽的。」

  眼鏡蛇知道,俄羅斯聯絡員說得對,所以他用開玩笑的口吻回答說:

  「我知道。不過,我記得一條諺語;不要把所有的雞蛋裝進一個籃子裡。您是想讓我躲在您的姑娘家裡?她身體怎樣?已經穿上她的毛皮大衣了嗎?」

  雅申認定,對他如此危險的談話,是毫無用處的,但他又不知道該對客人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於是他圓滑地回答:

  「娜塔莎本來是準備接待您的,但沒等到,不得不到外地去了。」

  眼鏡蛇覺得他話中有話,說的是虛假的,於是嘿嘿一笑,說:

  「是她自己決定去留的嗎?據我的理解,您需要打個電話。」眼鏡蛇把車子從車流中退出來,拐到花園路上,停在自動電話機旁。

  雅申開始撥電話,他身上有籌碼,這東西他本來是完全可能沒有的。自動電話機完好無損,而且少校立刻作了回答。

  「你好,奧列格,我坐在朋友的車裡,停在馬雅可夫斯基廣場旁。朋友很想見你。」雅申說完,以為等著他的將是憤怒的提問,但聽到的卻是心平氣和的回答:

  「離馬雅可夫斯基街不遠嗎?很好,你把車子停到『北京』飯店旁邊,把你的車號告訴我,二十分鐘以後我就到。」

  少校和眼鏡蛇在「北京」飯店吃飯,沒有喝酒,談話也不多,相互對看著。他們大致個子差不多,年齡相同;身材相似,都是乾瘦、筆挺的。雅申沒被邀去吃飯,他只點了下頭,就告辭而去了。

  他們彼此都對對方感到滿意,兩個人都很克制,不大動感情,也沒表現出好奇來。他們的表現是:似乎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而是認識已經很久了。

  「你來晚了點,我早就在等你,」少校說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聳聳肩膀,那是說,鬼知道他,很可能有人在竊聽呢。

  眼鏡蛇理解地點了點頭,回答說:

  「早想給你打電話,耽擱了一下,一會兒有這個事,一會兒有那個事。我住得很好,有車子,莫斯科大得很,姑娘多的是。總的說來,我已經安頓好,我需要的是材料。」眼鏡蛇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字條放到盤子裡,把它推給談話的對方。

  少校沒有把字條拿到手裡,而是把它展開來,讀了寫在上面的三句話,又把盤子推開了。眼鏡蛇撿起自己的字條,收進口袋裡,然後說道:

  「我在你朋友那裡見到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我要她的電話,他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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