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九九


  「您不是說他絕對健康嗎……」

  「這是一個方面,」醫生打斷他的話。「但是我們甚至無法對他作出診斷。」

  「他已經睡了兩天兩夜?」

  「是的,這樣大的劑量,就是一頭大象,也得睡下去的。」

  「既然他能睡兩天兩夜,那就不是一個方面健康,而是各個方面都健康。大夫,我請您帶我去見他。」

  古羅夫醒來了,看到奧爾洛夫坐在床前,就說:

  「你好,破壞分子!我夢見布爾加科夫①的一幕舞臺戲,看見人們把一位詩人帶到精神病院裡。」

  【①布爾加科夫·米哈依爾·阿法納西耶夫(1891—1940),俄羅斯著名劇作家,生前曾受到批判。】

  「很好,你的睡眠很正常。」

  「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多久?」古羅夫把青筋鼓鼓的兩手伸出來,批判性地四下環顧,好像在這兩天裡他的手可能瘦了,變得有氣無力了。「告訴醫務人員,要是再一次動手,我會把他們打成殘廢的。」

  「這是他們的工作。你有你的工作,他們有他們的工作。你打算在這裡涼快多久?」

  「我不知道,也許一個月,讓醫生去決定吧。」

  「聰明!」奧爾洛夫點了下頭,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讓我們一起考慮今後怎麼生活吧。他們決定殺死你,那就一定會殺死你的,你是在同一個組織打交道,不是像上次那樣,同個別的匪徒鬥。」將軍說得很平常,像談簡單、明瞭、不可避免的事情一樣。「好,第一,我可憐自己,在我這樣的年紀,會得不到這樣的朋友了。我也可憐別人,除你以外,誰也不能阻止住恐怖分子。」

  「不過你不要說什麼『人民』呀『俄羅斯』呀,那顯得太虛偽,」古羅夫說道。「我是個普普通通的民警,而不是祖國的救星。」

  「你說的是空話,我講的是最簡單的事。你,列瓦是個令人討厭的民警,但不是一般的民警,我沒人可以替換你。你聽著,別打斷上級的話。我正在商談將你調到過去的青科夫斯基療養院去休養的問題。七點左右,辦公室裡有幾個人來看你。你要打盹、打哈欠,懶洋洋地抱怨頭痛。九點以後斯坦尼斯拉夫會來,把你的私人衣服帶來,把你轉到你的秘密住所。你將在那裡拼命作體操,組織偵查眼鏡蛇的司令部。到哪裡去找,怎麼把他找到,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馬上不會坐在這裡,對你小子低聲下氣了。你什麼時候外出,你自己決定,列瓦。正式的偵查工作將由斯坦尼斯拉夫領導你要通過他行動。」

  「他們可能對他安排戶外『跟蹤』的,」古羅夫說完,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哢哢聲。「好啦,這個問題我們自己解決,斯坦尼斯拉夫不必常到我這裡來。你給我多少人?」

  「你別像漁民一樣,老把兩手叉開。明天早晨你直接給我打電話。維羅奇卡不必知道。好了,祝你健康!

  奧爾洛夫把手一揮,走了。

  眼鏡蛇在逛市場,那家市場坐落在航空客站後面的列￿格勒大街上。人多得擠不進去,什麼東西都有賣的,從香煙、打火機,到晚禮服以及相當體面的毛皮大衣,無所不有。那些毛皮大衣,不是固定廠家生產的,卻常常貼著著名公司的商標。他決定他已經到了該找個工作的時候了,所以需要給自己買件合適的衣服。他注意觀察周圍人們的穿著,很快就弄清楚了,他的穿著很正常,他的土耳其出產的皮茄克消失在與他相似的人群之中,好像是士兵隊列中的短呢軍服。他腳上穿的是「托普曼」公司出的便鞋,那只有行家才能看得出來,這種鞋不用刷,也很乾淨。眼鏡蛇早就注意到,莫斯科的男子是不刷洗便鞋的,因為人行道上蓋著一層肮髒,刷鞋是一種徒勞無益、毫無意義的事。在忙碌的人群之中擠了好久以後,他弄清楚了,俄羅斯衣著單調,衣服都是同一類型的,但今天已經同十五年前有所不同,外來人和莫斯科人你很難區分了。穿著又破又髒的衣服的人已經很少,但面孔相互卻很相似,表情嚴肅、精神集中,隨時準備進行反擊。惟一的例外是酒醉的微笑和健康小夥子冷漠的面容。他們顯然不是買主,也不是賣主,他們走的樣子不同,信心十足,頭也不回,顯然是有事。也碰到一些穿得很好的女人,據眼鏡蛇的判斷,這樣的婦女有在這裡買東西的興趣,或者是順便到這裡買點什麼既時髦又比較便宜的東西的。

  眼鏡蛇買了一套牛仔服,不是名牌,而是很簡單的一件手工織的灰色厚毛線衣,既柔軟,又暖和,喉嚨下面有個領子。這件毛衣他是向一個老太太買的。他沒有討價還價,使得老太太很感動,直叫他是好心人,還給他畫了一個大十字。眼鏡蛇是多情善感的,給老太太加了一點錢,也畫了一個十字。他的手沒掉,雷沒響,沒有必要急急忙忙。上帝是沒有的,他又好像是一名代表,正忙著解決世界性的問題,以至於對於人視而不見。

  眼鏡蛇對於市場是滿意的,人總還是人嘛,對自己總是關心的,至於他笑得少,那在別的國家倒是容易被人發現,可在俄羅斯,人們只在電視上才笑。

  自己在莫斯科的工作地點,眼鏡蛇大約早在尼斯就已確定,因此他準備好了相應的勞動手冊,雖然相當的破舊,職務從裝卸工到倉庫主任都有,而且每次去職都是自願的。在他的想像中,人事幹部部的任何工作人員不是安全局的,就是暗探或者情報員。去人事幹部部他是很不情願的,但別無他法。這天早晨有一個問題他考慮了好久:刮不刮鬍子呢?最後決定留一天的鬍子不刮,因為他發現這種狀況比較自然。眼鏡蛇有點遠視,讀書看報有時要使用眼鏡,所以去找工作時,他戴上了一副眼鏡,這給他帶來不少麻煩。眼鏡蛇決定另買一副,帶普通玻璃鏡片的。

  在人事幹部部裡等待他的不是身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嚴肅男子,而是兩個年齡難以確定的女人。更準確點說,她們什麼人也不等,而是在喝茶,相互談論著有趣的事情。她們冷漠地看了眼鏡蛇一眼,叫他等一等,然後繼續她們的談話,看來那是很愉快的談話,因為她們兩個一直在笑。他在辦公室近旁的走廊上徘徊了一陣,然後走到外面,在就近的售貨攤上買了點東西。等到他回來時,兩個姑娘沒認出他來,對他的鞠躬的反應說了句玩笑話。

  「娜佳,有個男人光臨我們這裡啦。」她說道。

  「來人希望我們喜歡他。」另一位姑娘作了回答。

  眼鏡蛇說他是來找工作做的,最好是守夜當更夫,因為白天他在一家商店當搬運工。

  「這是可以的,」姑娘望了一眼護照,翻了翻勞動手冊,問道:「這個怎麼樣?」她彈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可以喝,但在工作時不喝。」眼鏡蛇回答道。

  「你得留神,」姑娘嚴肅起來了,「到時候我們會趕你走的。」她改而對他以「你」相稱了。「我們需要一名保衛員,應該同依戈爾談談,他是保衛隊長,由他來決定。工作一晝夜,休息三天。」

  「行,每週一次,我到店裡去談妥。」

  「你是個嚴肅的漢子,還是想跳槽?」

  「如果說老實話,那就幹到夏天。」眼鏡蛇垂下了眼皮。

  「是個誠實的小夥子,好了,我相信依戈爾不會反對。我們走,找他去,我介紹你們認識,然後辦手續。」

  「對不起,工資怎麼付?」眼鏡蛇跟在女幹部工作者的後面,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去。

  「您是從哪裡來的?」她大笑起來。「這通常是第一個問題。我們的工資很高,二十五萬加獎金,到手將近五十萬。」

  「這樣我就準備幹兩個班,店裡的工作我去辭掉,」眼鏡蛇高興地說道,同時對自己所犯的錯誤感到惱火。當然,錢的問題應該首先問。現在她會記住我的了,如果她活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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