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七〇


  古羅夫似乎醒了過來,馬上看見維卡穿過一張張的桌子走來,怒氣衝衝地瞪了古羅夫一眼。顯然她不是第一次過來,古羅夫明白了,於是大步朝出口走去。他在更衣室裡取下風衣,小費也沒給,倒不是吝惜那幾十個盧布——頭之不存,何惜其發?而是更衣室的那幾個服務人員的貓頭鷹面孔,太不友好了。他看見櫃檯上有部電話機,本想給斯坦尼斯拉夫打個電話,但玻璃門裡閃了一下維卡銀灰色的毛皮大衣,於是他急忙跟著她走去。

  他剛一離開更衣室,更衣室的服務員就活躍起來了。他取下話筒,撥了一個號碼,說:

  「客人走出去了。他是孤身一人。」

  古羅夫正向埋伏圈走去。

  這個星期五像烏龜一樣慢吞吞地爬到了星期六,它不僅僅對古羅夫、克裡亞奇科和杜羅夫來說,顯得很漫長。

  早上七點,電話鈴聲把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叫醒來了。他以前在民警局工作時是這個時候起床的,如今在部長郊外別墅裡工作也是七點左右起床。才兩個星期以前,他成了國家杜馬代表的候選人,於是開始九點醒來了。誠然,他是深夜才睡覺的,而且多數情況是喝了酒的。他四分之一世紀多是早上七點醒來的,可幾天之內他就改變了習慣。這是奇談怪論,但事實確實如此。人們說得對:對好的東西,你很快就會習慣的。他沒有用手去摸著找話筒,而是坐下來,打開擺在床頭櫃上的檯燈,然後不慌不忙地拿起話筒來。

  「早上好,巴維爾·彼得羅維奇,對不起,這麼早打擾您。」說話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烏索夫馬上聽出是蘇霍夫少校的聲音,於是暗自罵了一句娘。烏索夫認為,在選舉前這段時間他已暫時斷絕了同局裡的關係。

  「您好,奧列格·阿爾捷米耶維奇,」他克制著回答。「的確是早了點,我的作息時間表變了。」

  「對不起,今天我們要打斷您的國務活動。如果我過一小時來找您,不會太早吧?」

  「您不必上樓到我的房裡來,我八點在自己的家門口等您。」烏索夫回答完,把話筒放了下來。

  少校的客氣和疑問的語調,沒能欺騙烏索夫。這位過去的上校非常明白。儘管沒人要他簽過字也沒有給他一個化名,他還是成了克格勃的坐探,即使當上了代表,甚至地位上升得更高,他仍然是一名坐探,跨過這道線,往回走的路是沒有的,永遠如此。

  他剛一出門,一輛「伏爾加」便開了過來,這就是說車子是停在近處等著的。少校從車裡跳出來,在烏索夫面前把後門打開,大首長坐車通常是不同司機坐在一起的。

  「再一次問您好,並請您原諒。」少校坐在他身邊說道。「我知道您同記者們坐得稍久了一點。生活就是這樣的,它在迅速奔跑著,很快就會像馬一樣奔騰起來。尊敬的巴維爾·彼得羅維奇,我沒法子讓您高興,您當上代表以後,生活會更快地飛起來的。」

  少校在誇誇其談。烏索夫沒聽也沒想,車子會把他送到哪裡,為什麼要送他去。現在他是僕人,很少能決定什麼,就是說,想也沒有意義。

  他們在「烏克蘭」賓館前面下車,上樓走進一個房間,在那裡等待他們的有一個服務員和一張鋪好了桌布,供兩人用的桌子。烏索夫四周環視了一下,以為馬上就會出現一個叫他這個候選人來見的人來。

  「請坐,巴維爾·彼得羅維奇,我們吃早餐吧。」少校幫助他脫下風衣。

  這位以前的上校突然想起,這個不起眼的小夥子根本不是什麼少校,而他,烏索夫,卻簡直成了個老廢物。現在當部長、總統顧問的,都是三十來歲的人。

  「謝謝,奧列格·阿爾捷米耶維奇。」烏索夫坐到桌旁。桌上很快就擺上了飯菜,雖沒有魚子醬,卻也相當豐盛。「您怎麼啦,得到了提升,還是一開始就想當我的保護人呢?」

  「對於您來說,我是少校和同事,巴維爾·彼得羅維奇。」主人給每人斟上一杯伏特加。「至於我到底是個什麼人,今天就是魔鬼來也搞不清,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清楚。現在似乎要弄清楚還嫌早了點。」少校舉起酒杯。「不過我們不是按照作息時間表生活的英國人。」

  烏索夫一輩子早晨從沒喝過酒,但作了一番哲學思考之後,這種事反正遲早總會發生的,於是他第一次把杯子裡的酒倒進了口裡,吃了點很好的鯡魚,把螃蟹色拉放到碟子裡,說道:

  「你們那裡出了什麼事,全說出來吧。」

  「需要您當密探的經驗和忠告。昨天夜裡刑事犯罪分子之間發生了衝突,殺死了一個與我們有聯繫的頭目。」

  「任何衝突也沒有,人是你們殺的。」烏索夫這麼一想,贊同地點了一下頭。

  「這種事經常出。」

  「我們英勇的民警不去尋找殺人兇手,反而把被害人沒在現場的保鏢們都抓去了。」

  「你從哪裡知道什麼人在場,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烏索夫一邊想一邊給自己斟上第二杯酒。早晨醉酒,原來令人出奇地舒服。

  「今天早晨,被捕的人已從區裡送到了彼得羅夫卡。您認為古羅夫上校可能插手這個案子嗎?因為他是刑偵總局的重要人物,而刑事犯罪分子之間的糾紛幾乎天天發生。」

  烏索夫喝完了酒,不急不慢地吃了點菜,用餐巾擦擦嘴巴,然後很有份量地說道:

  「親愛的,既然您塞給我的是半截子的情報,那我就幫不上忙了。為什麼你們對古羅夫感興趣呢?」

  「我發誓,全是真實的!」少校攤開兩手,於是烏索夫清清楚楚地明白了,這小子永遠也不會說出全部真相的。「您認為幫助阿爾焦姆·杜羅夫從薩比林的辦公室裡逃走的是我們的人嗎?不是這樣的,幫助那小子的是古羅夫的一個人。」

  「是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烏索夫脫口而出,差點沒被一顆油橄欖嗆住。「您為什麼不早說呢?你們是糊塗蟲,而不是偵查員!既然他救了人,這就是說他把那個人收買過去了。您把古羅夫的小夥子放到我的位子上了。部長公館的活動全被竊聽去了!全部!」烏索夫把手一揮,吐了一口唾沫,迅速斟上酒,又把它一口喝幹了。「狗東西!你們只該同古羅夫作戰!」

  少校渾身一抖,稍稍眯縫起眼睛,望了烏索夫一眼,本想激烈地反駁,但控制住了自己。

  「巴維爾·彼得羅維奇,作為密探,您不比古羅夫差,讓我們一起作戰吧。據我所知,您對古羅夫上校並不懷有特別的好感。」

  「他是個病人,一個大混蛋,但又是一個最強有力的偵查員。」

  「比您強嗎?」少校決心逗他一下。

  「用手指頭摳傷疤您覺得好過嗎?是的,比我強!不過,有您的支持,我能對付他。當然,如果您對我講真話並聽我的話的話。」

  「說真話,而且只說真話!」少校把手掌放在桌子上。「好像用聖經宣誓就是這樣的,是嗎?」

  「他們相信上帝。」神經震動使烏索夫清醒過來了,他把酒杯推開。「不要一開始就撒謊,您永遠也不會把全部真相告訴我。不過,如果您在對古羅夫的態度上欺騙我,他會把您大口吃掉,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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