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二〇


  難道您不想要有欄杆的石頭房屋、五間臥室、三間浴室和不知道從哪裡運來的廚房嗎?為了充分利用這裡的全套設備,需要進宇航員訓練隊學習呢。你想要嗎?您當上部長,口裡說著人民的福利,可從早到晚您卻關心自己的需要,也許這樣還會走運。我們的報刊什麼都寫,甚至罵娘,但對於部長競選,卻隻字不提,記者是自由的,大膽而富有幻想力。今天你寫部長競選,明天地球就會翻過來,上層的某個人物就會倒臺,人家就會把部長的那把交椅交給你來坐。

  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沒有參加過任何競爭。釋放以後,他給某些人打電話,表示自己願意效勞。在刑偵機關多年的工作,加上在刑偵方面的關係,都馬上起作用了。於是這位被開除的上校接到了一系列的建議,使大家大吃一驚的是,他卻選擇了保衛員這個不起眼的職務。他被安頓在老爺公館近旁的一座很小的房子裡,兩個小房間,一間廚房、一個小陽臺還有電話和一切方便的用具。這座公館空了半年了,你可以搞接待,就是踢足球也行。

  被開除以後,烏索夫家裡的一切都亂了套。烏索夫很喜歡孩子,離婚使他很難過,但他忍受下來了。他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但生活過得很積極。給他的工資是一千美元,這麼多的錢,他以前沒有得過。烏索夫雇了一個掃院子的工人奧斯曼。他過去是民警上士,好喝酒,但有分寸,不過量,而且很能工作,主要是寡言少語。奧斯曼是個民族和信仰都很難確定的人,身子很結實,很有勁,而且愛好勞動,所以林蔭道一年四季任何時候都掃得乾乾淨淨,烤羊肉串的木頭準備得好好的,擺在車庫裡的汽車被擦洗得閃閃發亮。

  烏索夫和奧斯曼七點左右起床,夏天早一點,工作到天黑,冬天工作到八點。烏索夫每天從早操開始,然後喂狗,兩隻德國狼狗,一公一母,沿著局長百分之二十五俄丈的圓圈走幾遍,檢查鎖的堅固性,看信號裝置是否有損。早餐以後,烏索夫同好喝一小杯酒的奧斯曼一起看看報紙,看一會兒電視,然後坐到電話機旁。電話鈴聲很多,但談話都很簡練,往往是幾句話、幾聲感歎就算完了。

  如果公館空著,每天就會有人來找烏索夫,一個,兩個,很少有三個男子的。間或來一個女人,她一般是要留下來過夜的。當公館裡住著男女主人時,烏索夫飯後就進城去呆兩三個小時。這位上校去什麼地方,同什麼人見面,誰也不知道,再說也沒人去打聽。

  烏索夫卻建立了自己的刑事犯罪組織。他相對年輕,還沒滿五十,精力充沛,對完全替人家服務,他是不願意的。他並不特別有才華,但很聰明,瞭解生活。如果上帝建議給他安排一個總統助理的職務的話,烏索夫也會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的。他工作了四分之一個世紀,有時是侍候人,他對此已經非常膩煩了,想幹幹領導工作。他成了部長莊園裡的主人。烏索夫的這一職務,很合他的心意。客人們集會時,他起著管家或管事的作用,鬼知道這兩種稱呼有什麼區別。他有了晚禮服,有一副運動員的身材,在部裡就有的一個不大的肚子,經幾個月的生活之後,也消失了。就這樣他身穿晚禮服、神氣十足地站在正門樓梯口迎接客人。他有著專業人員的記憶力,能記住客人的姓名與面貌,烏索夫經過半年幾乎已經成了來往客人的自己人。當然對他前不久的軍銜,大多數客人是完全知道的。他在招待會上從不喝酒,而是安排照顧客人,有時甚至要把喝醉的客人扶開。到了第二天,昨天喝得爛醉的客人覺得對不起非常克制、沉默寡言的烏索夫,顯得很尷尬,好像成了還不起貸款的借款人一樣。

  像所有的經驗豐富的偵查人員一樣,烏索夫總是不慌不忙,他知道第一個到達的,總是不屈不撓、一步一步地朝目標走去的人。他花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去挑選人,與過去的同事會見,同他們作長時間的閒聊,檢查他們的酒量,借錢給他們,為此他失去了將近三千美元,但他對此並不覺得可惜。烏索夫不知道這支隊伍集合起來,到底具體地幹什麼。他每天注意看報,看電視,注視著刑事案件的審訊過程,確定犯罪集團的打擊方向。很快他就明白了;他們的打擊方向主要是整個經濟界,特別是具體的生意人,他們互相拖欠借款。如果居中調解爭端,可以獲得社會地位和相應的權力。這裡需要有節制,不往最高領域裡爬,不要喜形於色。談判應該以和平方式進行,但在談判後面要有「卡拉什尼科夫」①先生作後盾。因此必須建立戰鬥小組,但這個組織不能與他,與烏索夫上校有任何聯繫。鏈條應該很長,但是,如果在房門與打水的水桶之間的鏈條沒斷,所有各環都焊好了的話,那麼有耐性而又富有經驗的人或早或遲都會抓住水桶,走到握著門把手的人身邊的。

  【①卡拉什尼科夫·米·季(1919年~?),蘇聯著名的武器設計師。這裡指他設計的自動槍名。】

  因為不可能沒有兇殺案,所以或早或遲古羅夫還得進行偵查工作。一想到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恨死了的古羅夫,那位被開除的上校便全身發麻,渾身冰涼。烏索夫害怕這次會見,又渴望這次會見。他害怕,是因為古羅夫力量非常大,而且不可預測;他渴望見到他是因為他想復仇,為對他的揭露、逮捕、侮辱,為使他的家庭解體,徹底進行清算。

  烏索夫在評價力量方面是相當客觀的,他承認優勢在對手那一邊。但作為一位經驗豐富的偵查人員,烏索夫知道,偵查的發起者不可能不有所冒險,不可能不對法律有所違犯。這就是說,古羅夫是有懈可擊、可以識破的。所以他,烏索夫現在有著無可爭議的優勢,因為他是站在暗處,而古羅夫則處在直接領導的壓力之下,處在檢察院和在黑暗胡同裡游來遊去的輿論界的光芒的壓力之下。

  正是在烏索夫無聲的領導之下,聰明、但對作戰計劃一無所知的波裡斯·彼得羅維奇·加依在刑事犯罪集團的勢力和財政界的勢力的交接處,具有了名聲。像加依這樣的人,烏索夫是非常需要的。

  烏索夫合符邏輯的判斷,非常接近古羅夫和克裡亞奇科得出的結論:烏索夫認定在新的集團的司令部中,除他本人之外,應該有三個互相不聯繫的人。此外,還必須有一個在財經界有一定威望的人士。應該暗中利用他並通過他獲得任務並進行財務結算。對於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密探們並沒有猜到,這是他們的一個重要失誤。

  那個九月晴朗的傍晚,部長和他的家庭成員都不在公館裡。烏索夫巡視了所轄的各處,狼狗安然地在樹叢中跑來跑去,同烏索夫上校並肩走在一起的,是他負責作戰行動的副手阿爾焦姆·杜羅夫,他以前也當過刑事偵查員。

  「古羅夫很早就出現在我們的地平線上,出現得太早了。而且你同克裡亞奇科的會見也不怎麼及時,」烏索夫一邊用手電照路,一邊議論。

  「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反正這是沒法避免的。」杜羅夫回答說。「斯坦尼斯拉夫馬上認出了我是工作人員,所以我就沒有隱瞞,幹嘛要裝傻呢?我們像自己人一樣,談了談。當我發現有人在『引導』我們時,我從酒壺裡喝了一口酒,應該支持那種說我經常醉酒的神話。」

  「你該多刮刮臉,你的樣子太難看了。」

  「不行,我是在賭場裡工作,應該適合那裡的情況。」

  「克裡亞奇科沒提危險問題嗎?」

  「他提出了正常的耽擱問題。他說一輛類似的偵查用車『伏爾加』曾經被用來攻擊運鈔車。這是順便提到的問題,更確切點說,不是問題,而是疑惑:這個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怎麼和納吉姆·爾紮耶夫這樣的大傻瓜搞在一個團夥裡呢?上校的表現,原則上是友好而坦率的。」

  「這是他的手法。這種坦率,圈子裡的人經常想起。」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杜羅夫反唇相譏,他碰到一個樹根,絆了一跤,罵了一句娘。「他問我們在哪里弄到代表團的車子的。我回答說今天的工資,誰也不夠用。」

  「他沒說你們在跟蹤什麼人嗎?」

  「你侮辱人,巴維爾·彼得羅維奇。斯坦尼斯拉夫是刑偵人員,不是花花公子。」

  「你喜歡他嗎?」烏索夫停在自己的小房子面前,冷漠地問道,然後用樹枝打了公狗一下。「去,雷響①,散步去!」兩隻狗高高興興地叫著跑進了暗處。

  【①一條警犬的名字。】

  「克裡亞奇科?是個不錯的民警,業務上很內行。」杜羅夫回答道。「他有一輛『梅爾謝傑斯—200』,古羅夫的車是『雷諾—405』。古羅夫經常把車子留在部裡,由斯坦尼斯拉夫開車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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