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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第四章

  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密探們的辦公室裡,一切的東西都擺在老地方,像一個星期以前一樣。當時奧爾洛夫將軍「建議」古羅夫上校採取措施,查出那些受人之托,向個人或組織索債的人和組織。對那些不同意付錢的人,他們就予以「消除」,譯成俄語,就是打死。

  一個星期之中,沒有發生任何重大變化,除開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奇科沒在桌旁寫字,而是坐在自己的圍椅上望著窗戶以外,古羅夫呢,則按老習慣,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為什麼你不說話?」古羅夫停在克裡亞奇科的對面。「我沒想出辦法使我們走出死胡同以前,你就老是這麼等著嗎?」

  「你太頑固了,列夫·伊凡諾維奇,我不打算改造你。愚蠢、毫無意義,而對我這個下級來說,還不無危險。『死胡同』這話是你,而不是我說出來的。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從它裡面爬出來過,而且出路早已知道,那就是全速後退,退到岔路口,尋找新的路。阿裡亞辛的說法,是虛偽的。」

  「阿裡亞辛的哥哥被殺死了嗎?是事實。有人對阿裡亞辛進行監視嗎?那也是事實。」

  「阿裡亞辛拒絕作證嗎?是事實。」克裡亞奇科彎起了一個手指頭。「對監視他的人進行檢查,毫無結果。這也是事實。我告訴你,這只玻璃缸裡沒有魚,沒什麼可捉的。」

  「那你有另一隻玻璃缸囉?」古羅夫問道。

  「我有一位上級首長。他是偵查天才,應該把我帶到大道上。」

  兩位密探之間諸如此類的衝突,並不經常發生,也完全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這類情況下,他們很像訓練中的職業拳擊手,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狠揍,企圖打破對方的防守,然後不慌不忙地洗淋浴、按摩腫起的筋肉,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

  「上級首長的存在並沒有解除你獨立思考的義務。阿裡亞辛顯然是害怕,但他沒去同那些有權勢的勢力接觸。他指望著什麼呢?」

  「阿裡亞辛與貸款的人一定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默契。」克裡亞奇科回答。「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要監視他?」

  「他們怕他跑掉,去境外找人,那事情就麻煩而且花費很大了。如果我不是偵查小組的成員的話,正在發生的一切,我都能理解。這一切都是很奇怪的。為什麼要使用為代表團服務的汽車?為什麼監視的人有四個,其實兩個就足夠了?你回答呀,斯坦尼斯拉夫,幹嘛老望著窗外呢?」

  「你在辦公室裡像瘋子似地走來走去,我並沒有責備你嘛。」克裡亞奇科坐在圍椅上轉了一下。「你忘了我們是在俄羅斯,在這裡最最荒唐的錯誤和矛盾,可以構成事物的本質。為什麼汽車是為代表團服務的車庫裡的呢?老闆給車子付了錢嘛,我的一位朋友在車庫裡工作。我既然可以同朋友分享,為什麼還要把錢交給別人呢?為什麼兩個人夠了要派四個人呢?工資開得高,工作又乾淨,可以隨意兜風,只要動動眼睛就行嘛。領導坐在辦公室裡,隨便什麼都可以解釋清楚。比方說,你可以撒謊,說目標好動,常常去大商店,兩個人看不住。」

  「你說吧,其實只要你說自己對謊言也不相信就行了。」古羅夫坐在一張不屬￿任何人的、靠辦公室左牆邊擺著的桌子邊緣上。「問題是專業人員提出來的,他們全都考慮好了,他們很清楚知道,哪裡兩個人就夠,哪裡需要四個人。你同這些人交談過的,你自己就常說,有兩個人經驗豐富,可另外兩個是隨便請來的。原來他們不過是把我們的腦袋搞混,好像是在用餌魚釣魚似的。」

  「你這一輩子也沒釣過魚,」克裡亞奇科卟嗤一笑。「你只知道這個詞,卻不懂得它的意思,如果要用釣魚來作比,那他們也不是用餌魚來釣我們,因為我們永遠不會去搶吃這樣的腐臭食物。很可能他們把我們誘到某個地方吃東西,是想知道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們。」

  古羅夫把一支剛剛從煙盒裡拿出來的香煙,揉成一團,注意地望了朋友一眼,然後從桌子上爬下來,但沒有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而是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牢牢地坐在圍椅裡,開始沉思默想。斯坦尼斯拉夫不明白他說了什麼話,使朋友那麼憂心,所以他也靜了下來,等待古羅夫說出什麼話來。

  「你說坐在車子裡跟蹤阿裡亞辛的四個人之中,有一個前不久是刑事偵查局的工作人員。」古羅夫靠在桌子上,面孔突然縮了下去,他前不久那種漫不經心、懶洋洋的神態已經完全沒有了。

  「唔?」夥伴的緊張心情傳給了斯坦尼斯拉夫。「杜羅夫·阿爾焦姆·格裡戈利耶維奇,區局的偵查主任,在民警局工作十五年,三十八歲,因為經常酗酒而被開除。」

  「三十八歲、十五年工作、經驗豐富、精力充沛,而且是個偵查主任。」古羅夫搖了搖頭。「你同他交談時,嗅出氣味了沒有?他的臉龐怎麼樣?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嗎?」

  「氣味是有的,」克裡亞奇科沉思地說。「但是,你明白嗎,那不是焦味,而是很新鮮的氣味,就像一個人剛剛喝了兩小杯酒那樣的氣味。他的臉龐很端正、平滑,看起來比他的年齡年輕些。我當時大吃了一驚……這個過去的偵查員好像有點不大對勁,眼睛明亮,人很狡猾,我覺得他認識我。他有兩次收起過微笑,似乎想按他自己的方式開一下玩笑,但他改變了主意。他現在在『弗拉明戈』賭場當保鏢。」

  「等一等,等一等,大概三個月前,有人同我談起過這家賭場。」古羅夫用手指啪的一聲打了個榧子。「對了,是哈裡托諾夫。賭場換了老闆。好,我忘了。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年紀、這樣長的工齡,卻只是個區的偵查主任。」

  「幹部處的人說他一連幾個月酗酒。」

  「我們這裡的人一旦被開除,幹部處的人就可能說他殺死了親娘老子。愛吵架的性格使他得罪了領導,所以沒要他了。他現在在賭場當保衛,工作主要在晚上,這就是說杜羅夫白天有空。坐在汽車裡跟蹤一個花花公子,並不要求什麼偵查經驗。有趣的是,斯坦尼斯拉夫,你說的魚餌和車上存在一個過去的刑事偵查員,卻使人產生一些很不好的陰暗想法。」

  「有人正準備把你我消滅掉。」克裡亞奇科衝口而出。

  「你是個粗暴的人,斯坦尼斯拉夫。既粗暴,又頭腦簡單。」古羅夫站起身來,鎖上保險櫃。「在對人講這類話之前,應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就是死,也得讓他好好吃頓飽飯嘛。」

  「我就是赴湯蹈火也跟著你,要是去食堂,我就跑著去。」克裡亞奇科回答。

  被民警局開除出去的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上校在一位政府委員的別墅裡搞保衛工作。那座別墅坐落在莫斯科近郊最著名的風景名勝地之一的尼科林山上。

  不但偵緝、偵查人員,就是法官們都不懷疑烏索夫收取過賄賂,給犯罪分子提供過珍貴的情報,特別是事先通報埋伏情況。法院裡有一條盡人皆知的真理:知道是一回事,證明又是絕然不同的另一回事。由於證據不足,對烏索夫的刑事調查,停止了。這位前上校被解除了關押,獲得了釋放,部裡謠傳他將提出起訴,要求補償他在四個月關押期間所受到的損失。不過,烏索夫悄悄地走了,也許與以前的某個同事有電話聯繫,但奧爾洛夫將軍也好,古羅夫上校也好,對他都毫無所聞。

  就是這樣,內務部過去的一位處長現在當上了保衛員,而且非常滿意。幾十年來在我們的腦海中,別墅是與破破爛爛的設施連在一起的、房頂漏雨、臺階倒塌、廁所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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