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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奧爾洛夫驚訝地,但又激動地打量坐在安樂椅上睡覺的卡爾采夫。

  「維羅奇卡,我們得怎樣照應他呢?」

  小姐忿怒地聳聳肩膀,她不曉得這個偵查員十分清醒,可是她猜想,他是不是由於生活放蕩才酗酒的。

  「我們為什麼要照應他呢?斯坦尼斯拉夫在辦公室,讓他帶走他的可愛的人,難道要我來拖他嗎?」

  「我不是櫃子,用不著拖我,」伊裡亞忽然用那清晰的嗓音說,他從安樂椅上站起來,馬上又倒了下去。

  克裡亞奇科來了,用手托住自己的朋友,把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去。

  「麻繩專在細處斷,」他說道,攙扶伊裡亞坐到古羅夫的位子上,好讓小夥子能夠用手靠在桌子上,把頭放平,「他們怎樣診斷你的病呢?他們沒有向格裡沙·柯托夫或是瓦利亞·聶斯捷倫科撲去嗎?」

  「而您,斯坦尼斯拉夫以為一個人能夠經受得住現代的化學藥劑的侵蝕嗎?」伊裡亞清楚地聽見,並說得很有道理。

  斯坦尼斯拉夫覺得羞慚,但是他回答他認為需要回答的話:「這是不能經受的,你看,在莫斯科中心,稠人廣眾的街上讓人家把你抓住……現在有什麼可說的,你決不能回過頭來再生一個小孩子。」

  傍晚六點鐘左右,福金在結束接見後很早就回家去了。晚禮服、衣領豎直的雪白的襯衫、蝴蝶結或領帶,一切都按照規定。為了慶祝「克普魯弗」黨的一位高級幹部的五十壽辰,午宴在豪華的飯店裡舉行。樂隊演奏戰前的古舊的歌曲,唱歌的不是扭扭捏捏的兒童,而是地道的演唱者,他們曾是人民的功勳演唱者,今日卻屈辱地被人遺忘,他們的嗓音十分清脆,歌唱得感人肺腑。當演唱動聽的軍歌時,有幾個客人儘管沒有參加過戰鬥,但卻悄悄地掏出手帕,擦拭眼淚,少年人的歌曲總是激動人心的,至於這樣的歌唱那就更不待說了。

  妓女們沒有露面,她們主要是妻子的同齡人和女友。這些人儘管有點兒肥胖,一點也不年輕了,看起來都很愉快。誰也沒有喝得爛醉如泥,有個軍人——勳章獲得者——把一個多餘的人抱在掛滿勳章的胸懷,人家就這樣悄悄地、知識分子式地把他帶走了,說什麼上了年紀,毫無辦法。

  領袖照例發表了講話,不知為什麼談論戰爭,在座的他們打贏了這場戰爭,捍衛了祖國的土地免遭敵人侵犯,而今天有人使它四分五裂,把那一片片土地兜售給美國人。但是他們將決不允許,必將奮起保衛,就像一九四一年那樣,于必要時在坦克下獻身。這一切聽起來特別動人,因為大多數人在戰後許多年才出生,他們的父輩在軍隊中擔任政工人員,在進攻的人們後面挺進,向膽戰心驚、停滯不前的人背後開槍。

  午宴原來給人以強烈印象,有幾分鄉情意味,而且至為富有愛國熱忱。當他們開始散會時,有十至十五人互使眼色,流露出滿意的微笑,彼此領會地點頭。人們駛向公共澡堂,在那裡等候他們的是姑娘們和其他正常生活中的慰藉。

  席間,伊萬·伊萬諾維奇·柯爾鎮金介紹福金和領袖認識。在他們認識之前想必進行過談話,因為領袖微微握住謝苗·彼得羅維奇的手,仔細地瞧瞧他的眼睛,面露笑容地說:「在我們這次簡單的午宴上看見自己的對手十分高興,葉夫蘭皮·杜波夫身體好嗎?」

  「謝謝,他說沒有病。」

  「選票不夠麼?沒關係,讓他忍受,年輕人,前途無量。柯利亞·阿連托夫還沒有和尤裡·卡爾洛維奇的女兒結婚嗎?」

  「這些年輕人不太堅定,都想去娛樂一陣。」福金說句笑話敷衍過去。

  「啊,你知道,這樣的婚姻不是去戶籍登記處和教堂裡閒逛。」領袖輕快地改稱「你」,「這個類似於簽訂國際條約。告訴尼古拉,叫他別裝蒜,使問題白熱化。叫他在最近幾天之內來找我,有話要說啦。」

  「我一定轉告,」福金聳一聳肩膀,「不過,葉夫蘭皮儘管有個可笑的名字,而且不走運,但他卻是個獨立自主的人,尼古拉也未必能夠影響他。」

  「我要在我的政府裡給他選擇一個適當的職務,讓我們討論一下,就這樣轉告。」

  「很好,」福金行一鞠躬禮,想了一陣子,如果不是他,一個無人知曉的中校,而光是這個低能兒,那麼他能擁有的不是一個政府,而是一小撮在杜馬中吵吵嚷嚷的代表,因為在選舉失敗時,這些大老鼠照例會從沉沒的海船上倉皇潰逃。

  柯爾鎮金挽住福金的胳膊,低聲地說起話來:「他無疑地喜歡你,人人都看見他和你談了很久的話。」

  是的,只要福金一個人留下來,就有一些陌生人開始向他跟前走來,裝滿香檳酒跟他碰杯並自我介紹一番,說著各種各樣的鄙俗話。有個健壯的男子漢握住他的臂時,噴出一股酒氣,低聲地說:「別吭聲!」

  午宴後福金沒有回家去,而是到辦事處去了。當謝爾蓋·巴圖林膽怯地敲敲門並在門檻上出現的時候,福金在自己簡陋的書齋裡換好了衣裳。

  「您好,謝苗·彼得羅維奇,宴會舉行得怎樣?」

  「你好,謝達加,宴會正常地舉行,我幾乎被接受加入他們的黨,可是我手邊沒有空白的表格。你給這個老領袖奧爾洛夫打過電話嗎?」

  「為什麼?送來一個小夥子,一切都正常。」

  「應該掛個電話,說是我們決不食言。他們怎樣呢,會把你控制一輩子嗎?我們橫豎要除掉古羅夫並且在報紙上大聲疾呼,說是權威人士們清算民警機關的優秀軍官們,一名退休者對我們無能為力。他有接近土匪的間諜通路,而我也有這種途徑。我們去議論議論,說射擊手來自別的集團,他們相互之間議論紛壇,哪有工夫去對付我和你。」

  「謝苗·彼得羅維奇,您說過我對你有用,吩咐我等候。」他和上級打交道時經常把「你」和「您」混淆在一起。

  「咱們乘汽車到墓地去吧,我讓你看看那座小小的墳墓,大約過十天后你可在墳墓下面拿走那口裝滿巴克斯的手提箱。」

  「到底是什麼時候,我怎麼知道?」

  「有人會給你掛電話的。」

  「墓地,小墳墓,在市中心相會更簡單,就在人群中交換手提箱,」巴圖林冒險提出不同的意見。

  「最好把東西帶到家裡去,但是中間人就住在墓地附近,他不願進城。為了這個他有足夠充分的理由。」

  他們乘坐的不是福金那部「梅爾謝傑斯」牌子的豪華型小轎車,而是警衛員的那部「莫斯科人」牌小汽車。巴圖林明白,福金不想故意惹人注意這次旅行。米廷墓地緊靠著科利策瓦雅(環形路)大街,看來那一帶都在莫斯科註冊。過了七個多小時,住別墅的基本群眾都從這條公路上走過去了,最後那些工商界的貨車無論是早晨,還是黃昏,甚至是深夜總是沿著這條公路駛行。

  他們把汽車停在墓地的大門附近,買到了某種樹苗和帶有土塊的鮮花,流露出哀痛的面容,彬彬有禮地走進墓地。任何一座墓地,甚至連那種沒有悠久歷史、沒有大理石的豪華墓碑和綠蔭如蓋的小徑的墓地,橫豎會對正常人有鎮靜作用,並向他提示,說是:你也無法擺脫這個歸宿的所在。

  「請你記住這條路,」福金行走時說道,「緊靠盡頭的左邊第一座,」他幾乎走在最前面。

  警衛員司機不知為什麼往那兒沖去,但是福金沒有攔阻他,這件事和巴圖林無關。他們走著,走著,走了很久,遇見的人們越來越稀少,整條林蔭路不久就空無行人。對訪問者,主要是對上了年紀的婦女來說,薄暮已經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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