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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公路上清楚地照出一個有點兒駝背的腦袋很大的人影。土匪從容不迫地、不慌不忙地走著,仔細地瞧瞧,認出了開小汽車來的人,嘲笑地說道:「你今兒不知為什麼有點膽怯呢。你解釋解釋,你是準備在今年安排工作還是你有個五年計劃呢?」

  「你可明白,亞歷山大,莫斯科來的顧客已經走了,所以我們的條約失去效力,」中間人想點火抽煙,但是由於緊張和膽怯他的一雙手不停地抖著,他只得把煙捲兒塞回口袋裡。

  「怎麼會失去效力,你不明白麼?」頭頭感到驚奇。「我們就像兔子一樣,整個星期不工作,閑待著……這樣不行。」

  「唔,不是一星期,而是四天,而且我還預付了一筆款子……」

  「很糟糕,我不喜歡這種轉變。你今天有許多事情不合我的心意。」頭頭從口袋中取出手槍。「你幹嘛為了一次普通的談話要答應在這種地方相會呢?為什麼不在特維爾斯基大街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紀念碑附近呢?做得出色。你帶來了補償金嗎?」

  「可不是,必須這樣做,」中間人低聲含糊地說了一句話,一邊在褲袋中摸索著尋找,儘管錢放在上衣裡。「的確,幹嘛要鑽到這兒來欣賞夜景呢?咱們乘汽車到特維爾斯基大街去,在那兒,偉大詩人紀念碑旁我把五千美元轉交給你。在這裡你要掠奪錢財並且殺害我。」

  頭頭用槍管搔搔太陽穴。

  「說得對。而現在是誰在妨礙我呢?」

  在這個時刻公路的轉彎處傳來了越來越響亮的馬達聲。至少有兩部汽車正在高速地駛行。他們沿著垂直於幹線的公路飛奔,在轉彎處不得不刹車減速。中間人沒有思忖什麼事,他很不舒服,尿濕了自己。射擊或者不射擊,該由頭頭決定。好像應當射擊,然後離去,如果這是警察的巡邏隊,那他們准會占上風的。

  中間人解決了這個問題。當汽車輪胎和手閘發出刺耳的聲音時,這幾部汽車飛也似的開到幹線上,他支持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假如他哪怕還能夠再站兩秒鐘,那麼他幾乎還是活著的。飛快地駛近的「日古力」牌小轎車裡冒了一下火苗。頭頭顧不到復仇雪恨,因為這幾部汽車剛剛轉彎了,叛變者躺在腳下,土匪開了兩次槍,向自己的汽車沖去,但是他也來不及穿過馬路。他在跑步時衝鋒槍的一梭子彈打死了他,並向「日古力」牌小轎車掃射了一陣。

  略列克走到中間人的屍體跟前,很費勁地把他的背部朝下翻過來,從口袋中掏出一紮銀行的五十美元面額的鈔票。

  「你瞧,這樣的狗屎,而他履行了誓言。這個人——」略列克指指躺在公路上的頭目,「把他拖到溝裡去,他妨礙車馬通行。」

  幾部汽車疾馳而去。翌日,《莫斯科區委報》有一篇簡短的報道,說是由於大掃除的結果……

  「對外觀察機構」緊盯著古羅夫的偵察員們,監視克裡亞奇科和奧爾洛夫。有一次,將軍忍不住,給國家汽車檢查局崗哨打電話,他們攔阻了一輛小汽車。奧爾洛夫從自己的「伏爾加」牌小轎車裡吃力地走出來,到了被攔阻的汽車跟前,國家汽車檢查局的檢查員檢查司機的證明和技術執照,行了個軍禮並向他稟告:「一切都好,中將先生。」

  「你們的工作證。」奧爾洛夫連望也不望被攔阻的人便說。

  小組長裝成傻瓜的樣子,拍著口袋說:「哪樣的證明喲?隨身帶的證件也沒有。」

  奧爾洛夫用手勢把停在不遠處的「普姆格」機車上的全體乘務員叫到跟前來。當中尉走到跟前時,奧爾洛夫冷漠地說:「我有充分理由懷疑,這些人隨身帶有麻醉劑,搜查一遍汽車發動機蓋上的各種物件。」

  一名士兵持著衝鋒槍站在被攔阻的人們背後。組長狠狠地瞟了一眼,低聲含糊地說了一句話:「將軍打算領養老金嗎?」

  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一個被攔阻的人像岩石一般鎮定自若,奧爾洛夫狠狠地揍了小夥子一記耳光,沒有用拳頭捶他,而是打了個耳光,但是小夥子「撲通」一聲栽到機車輪子底下去了。

  「黃口騙子,你怎麼樣和軍銜高的首長談話呢?」

  過了一分鐘奧爾洛夫拿走了「對外觀察機構」的四名軍官的證明後便向自己的「伏爾加」牌小轎車跟前走去。

  「將軍先生……將軍先生,」組長邁小步快走,用手摸著發燒的面頰,「我們是不由自主的人,我們只有唯命是從。」

  「你有,是誰下的命令,叫他到我辦公室裡來,他也許會受到和您同樣的教訓。」

  這就是最近兩晝夜發生的全部事件。人人都互相關注,誰也沒有具體的結局。

  古羅夫住在特羅伊茨基,克利亞濟明斯基水庫,離科利策瓦雅有七八公里。有點官氣的百萬富翁,尤裡·卡爾洛維奇·戈爾斯特科夫的好友修建了一幢住宅,佈置得十分巧究。這是一座豪華的兩層樓的別墅,設備齊全,可想而知,借助于工業品藝術設計師給別墅陳設現代化的是意大利家具。

  在這裡,古羅夫覺得自己無意中成為泡影式的歌劇的參與者,他有時候在電視上見過它的片斷。別墅的修建和陳設都非常雅致,但是不習慣西方奢侈的俄國人居然覺得這裡不舒適。他擁有許多書籍和一張很大的書桌,看來上校在這個書齋裡是安頓下來了。這裡擺設著豪華的沙發,打開來就是一張沙皇的臥榻,電話機、高頻計算機、錄放像機,自然還有電視機。

  這棟樓房中住著兩名警衛員。根據服裝、風度及其他某些細微的特徵,密探斷定這幾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曾經畢業于克格勃的高等學校。警衛員這樣自我介紹:奧列格和韋塔利對古羅夫很殷勤而有禮貌,但和他保持距離。從他們的觀點來看,如果他提出多餘的問題,那麼他們乾脆不回答,仿佛沒有聽見似的。

  其實古羅夫並沒有什麼辦法了。那斷斷續續的電話不包含任何新情報,他思前想後,反復思量的還是那件舊情報,以致人變得很遲鈍,已經不會周密地思考問題了。

  由於無所事事他開始研究周圍地區,但是當他想要走出鐵門的時候,奧列格馬上在他身旁出現了,他說:「列夫·伊凡諾維奇,我們不能攔阻您,但是不勸您出去。您經常在電話中談話,這部電話機好像沒有人保護。如果有人打傷您,您就會很傷腦筋,可是我和韋塔利還是小孩子。」

  多麼平淡無奇的說明,為什麼不該在周圍地區漫步,古羅夫平日正是由於自己的不受拘束才感到由衷的悅意的。就是說,你,我的朋友,隨心聽欲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只是不要給我們帶來不愉快的事情。

  古羅夫大笑起來,把奧列格打量一番,就其年齡而論,比密探小不了多少,但站在身邊,和現役連司務長在一起時,他卻看起來像個第一年的新兵。看來奧列格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他對來客卻一無所知,只是接到了主人的指示而已。仔細研究走路姿勢、端坐與扭身、主要是端詳對話人的派頭之後,警衛明白,正被圍獵的捕狼犬已經安家落戶了。

  「小夥子,」古羅夫回答,他很少喊出警衛的名字,「如果頭一槍沒有把我打死,我就答應你爬到門外去,讓你的孩子們平靜地生活。」

  「列夫·伊凡諾維奇,我不願意使你受委屈,」奧列格面紅耳赤,甚至開始期期艾艾地說。「您幹嘛斜著眼睛看我和韋塔利,我設法明瞭,我們好像是勢均力敵,難分伯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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