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五四


  福金欺騙小夥子,那鹿皮盒子裡面裝的不是藥,而是很強烈的麻醉劑,它能封閉人的恐懼感,賦予人以異乎尋常的氣力,但它只能發揮幾個鐘頭的作用,然後就產生一種類似醉後不舒適的反應。一個人陷入依賴「鎮靜」的藥片的狀態,就會漸漸變成庸俗的嗜毒者。福金也有烈性安眠藥,臨走時他把一片交給伊戈爾,對他說:你覺得自己不舒適,一服用,就睡熟了。服用這種藥以後,伊戈爾能睡十二至十四小時,無精打采地起床,但他覺得自己挺不錯。福金不打算將伊戈爾變成嗜毒者,便把藥片按服量分成若干份,並等候適當時機使他處於依從的地位。中校對這個小夥子寄予長遠的厚望。他愛護伊戈爾,就像殺手愛惜最後一枚子彈似的,想必只能開一槍了。

  「喂,你們談論什麼呢,同團的戰友們?」福金問道,他一面給自己斟上一杯伏特加酒,「你們回顧那黃金似的日子嗎?」

  「不要笑嘛,」伊戈爾粗魯地回答,「你即使是個挺好的男人,高級首長,但是你沒有到過那個地方,你不知道我們的痛苦。」

  「千千萬萬的人從許多個戰場回來了。有關這些人的事蹟已經編寫出幾十本才華洋溢的書了,單憑自己的經驗去學習是根本沒有必要的。我不熟悉你們的全部情況,但是我所熟悉的也很多了。你們表示不滿,忿怒極了,你們在尋找罪人。」

  「你是個軍官,你知道,軍隊的首長一向都是有過失的。目前有國防部長和總司令。他們發動非正義的戰爭,大屠殺。他們自己卻袖手旁觀,弄回了一些碎片。他們是豺狼。書本上也是這樣記載的嗎?」

  「是有記載的,」福金點點頭,「而你總知道,獅子不會追捕嗎?母獅會弄到獵物。而人更厚顏無恥,他把自己的幼子都送去打仗。多少人將要戰死在沙場,這不會引起誰人的興趣,最重要的是結局。」

  「而在車臣現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這一點我和你都不曉得,我們不曉得這些獅子已經抱有什麼目的。」

  「我已經說了,他們並不是獅子!是豺狼!你問我們說的是什麼呢?我得告訴你,俄國歷來是這樣,無論發生了什麼恐怖事件,罪人總是沒有的。因此,我們要大聲地說,罪人是有的,罪人將要承擔罪責。」

  「國防部長嗎?」

  「他是個戴一頂綴金線的軍帽的僕從。總司令自己有罪。」

  「假定您拿起宣傳畫,走上街頭,您要到遠處去嗎?我必將回答: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一個人不能同國家鬥爭,人是由骨頭、血液和腦子所構成,而國家是由鋼輪和小齒輪所組成。人家把您軋死並不理會,他們只不過擦乾淨馬路上的一汪水。」

  「你,謝苗·彼得羅維奇,別愚弄我們,我們不準備在土木火力點為國捐軀。總司令有罪,他承擔罪責……」

  「停住!」福金舉起一隻手,「你,我的愛兒,你得想到,你在向誰說些什麼話。我會比你們更早地被捕。你們是一些已成殘廢的、負傷的小孩,而福金是個反間諜機關的高級軍官,他瞭解這個陰謀,還沒有採取措施,會被監禁許多年的。」

  「那麼我只是對你,謝苗·彼得羅維奇說話。」

  「而朋友們呢?四個人,即使是一個人,也會忽然說走了嘴的。」

  「我不把你的情形告訴夥伴們。」

  「你最好和他們斷絕聯繫,你覺得自己不舒適等等。我這個職業偵察員把話兒說給你聽。你們別接近主子,為了組織一次狙擊,達拉斯的美國人逼迫幾十個職業偵察員採取行動,直至今天他們還沒法查明,奧斯瓦爾德是不是單獨一人到過那兒,大家都知道,他們刹那間便把奧斯瓦爾德本人除掉了,所以不要去想他,可以說,我和你沒有談過什麼話。」

  「很好,沒有談過話,想好了的話我不能不說。所以你不要到我這裡來,你急得要死。」

  「你不要教訓長者,過你的日子,多作樂,少胡扯。你甭以為,俄國只有你一個人抱怨,只有你一個人記憶力強。你明白我的話麼?」

  「我明白。」伊戈爾說,專注地望著福金。

  聶斯捷倫科和卡爾采夫在浴室裡關上門以後才彙報自己的工作成績。古羅夫還沒有來得及領悟和周密考慮他所獲得的情報,電話鈴就響起來了。

  「列夫·伊凡諾維奇,你好,戈爾斯特科夫真來打擾你了。我從汽車裡走出來,在你的住房附近待了兩分鐘。你不是住在尼基塔大街,從前的蘇沃洛夫大街嗎?」

  「您好,尤裡·卡爾洛維奇,我希望,沒有發生什麼事?」

  「沒有什麼消息。我很想和你商談幾句,不過我不希望我妻子知道我們相會這件事。既然我就在近旁,請你讓我順路來看看嗎?」

  「我認為這是一種榮幸,尤裡·卡爾洛維奇,我真是個半身躺著的人,但是這不會妨礙我們談話。」

  古羅夫送走了幾個同事,在長沙發上躺下。

  戈爾斯特科夫和一名保鏢——像主人一樣魁梧的小夥子——一下子使得這幢住宅顯得很狹窄。

  「朋友,你到廚房裡去,請你給自己煮煮咖啡,在冰箱裡摸索一陣子,」古羅夫說了這些話,保鏢就走開了,隨手關上了房門。

  「啊,近來怎樣,尤裡·卡爾洛維奇?」古羅夫問道而且大笑起來,「高尚的人還沒有想像更愚蠢的問題。」

  「對,這個問題是不錯的,」戈爾斯特科夫表示贊成,他一面坐到那把諾大的,他的身子覺得合適的安樂椅上,「主要是,這個問題容易回答:謝謝,很好,」他微微一笑,「我看了一下你的住房,列夫·伊凡諾維奇,老實說,我覺得奇怪。這不是你的住房,根本不是你的住房。」

  「你有很好的目力,尤裡·卡爾洛維奇,在法律上住房是我的,而在精神上它是別人的。我為一個富翁效了一點勞,我在他那兒幹了幾個月的活。他佔領了我的住房,給我辦完了這幢住房的轉讓手續。而我得承認,我在生活上很懶散了,改造房子我力所不及,老實說,我習慣了。」

  「這是可以理解的。我對女兒的住宅差不多習慣了,但是我不能在那幢住宅裡居住。我不向你打聽你的工作情況。既然你一聲不響,可見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既然你經常領款,即是說你正在工作。」

  「我們努力幹,尤裡·卡爾洛維奇,」古羅夫回答,竭力地改變帶有危險性的話題,他問道:「您喜歡您的女兒嗎?」

  「她變成另一個人了,好極了。祝她幸福。她身心健康,甚至你不相信,她對世界有異樣的看法,她在閱讀幾部正經的書。只有你才明白,列夫·伊凡諾維奇,發生了什麼事情……尤裡雅既不中用,又任性,頭腦中盡是廢話,但是她很親熱地對待我和她的母親,她做的正是她應當做的。而今她覺得自己很舒適,仿佛在活水中洗了個澡,但在眼睛裡已流露出冷漠的神情,好像我們變成了陌生人。我試圖和她說話,她儼然像一隻烏龜,躲在龜甲中,你捉不到她。我感到不愉快,而她母親簡直是害著歇斯底里病,她不想聽見你的名字。她說:『他奪走了我的獨生女。』既然有人打聽到她的身世,那他就向我認輸了,他把這件事告訴尤裡雅,目的是要給我添上麻煩。她是個高傲的姑娘,她認為無關緊要的是,我們不是親骨肉,她還不認識別的父母親,但是她感到委屈的是,她一輩子受欺騙。為什麼我要對你講,因為我沒法瞭解,在這種情況下你的技能和經驗都無濟於事。」

  「您所講的很正確,我不知道能幫什麼忙,但是我有一個念頭。而且這個念頭早就出現了,而在這瘡痍滿目的生活中我總是急忙地去工作,便把這個念頭放在次要地位上。現在我們要讓她進入世間,使她具體化並加以潤色。當你洗不淨廢岩的時候,你決不知道你手上保存下來的是黃金還是凝灰岩。因此,尤裡·卡爾洛維奇,我答應你,無論我怎樣忙,怎樣病魔纏身,一個星期以後你將會得到答覆。你安慰妻子,不向她許下任何承諾,你們迎面走近了尤裡雅的新生活,有人說,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切都會順利地解決。」

  「這是怎樣的念頭?」戈爾斯特科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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