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
|
準尉是個敦實的,個子不高的,約摸四十歲的很不錯的男人,他環顧新兵,當上尉想出現時,他向上尉冷淡地點點頭並且說:「如果你將來不聽話,我就向頭兒提出請求,叫他們撥給你一排人,你就到那裡去,」他向烈焰熊熊的格羅茲尼點點頭。「你坐在車廂,經過一晝夜你再回到家裡去。對自己的男孩們來說,你是個上尉,而對我來說,你是一個未受訓練的普通一兵。你抓住一些流浪漢吧,去挖土,向上帝祈禱,要人們長久地不想念你。」 他的話音中包含有許多冷淡和疲倦的意味,以致雄赳赳的上尉立刻耷拉腦袋,朝著指定的方向帶走自己的連隊。 他們很快就把鐵鍬、手鋸運來,還得到一件別的什麼工具。 「首先是弄好爐灶,派個戰士去,他教教他們。你們就在小丘上倒塌的房屋裡拿些磚頭,」準尉指了指半公里以內望得見的磚蓋的樓房。「出去找建築材料就等於完成戰鬥任務。那棟樓房可以遭到炮火的覆蓋,車臣人善於射擊,可是再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弄到磚頭。上尉,你得報道傷員的情況,而被打死的人需要掩埋。猛攻城市時,他們打死了我們不少的人,以致我們無法收屍,既沒有棺材,也沒有運輸工具。因此,要登記被打死的人員的姓名,保存他們的證件,然後把他們安葬。上尉,不要做鬼臉,你只要活著,就會習慣的。」 次日有一個強壯的小夥子來了,他的一隻手用繃帶吊著,滿臉給熏得黝黑,穿著一件沾滿油污的制服上衣,不知為什麼冷得圍上了斗篷。 伊戈爾立刻看出,無論是少校,還是準尉,現在還有這個戰士都很冷淡地,但同時卻又憐惜地望著他們。 「您好,上尉!」來到的人漫不經心地舉手行軍禮,而「同志」這個詞就省略了,「即是說,我們將來給自己修築房舍,對生活漸漸習慣,主要是不用著急。不,爐子得趕快做好,否則你們會凍壞的,而且靠一份冷食過日子是很難受的。」 招生工作全部是在莫斯科進行的,凡是未能考進高等學校的同學大體上都要去拿鐵鏟,幾乎誰也不會用鐵挺。而努力勞動的人,兩隻手掌都纏上血跡斑斑的繃帶。伊戈爾以其靈活和技巧而出類拔萃。 「是農村的嗎?」剛來的那人問了一句,「似乎不像。你叫什麼名字?」 「普通一兵……」 「停住,請說出名字。我叫康斯坦丁,也可以叫柯斯嘉。」 「伊戈爾,」他略微停了一下,便補充說:「斯美爾諾夫。」 「怎麼樣,伊戈爾·斯美爾諾夫,我不派你當什麼,人們自己會明白,生活本身能決定你們之中誰擔任什麼職務。我和你立刻做爐灶,其他人就在周圍挖土,鋪砌屋頂,準備簡單的板床。作戰的時候首先要使身上暖和,吃吃熱東西。我把水泥運來了,你們搬來了一些磚,我們現在動工吧。你,伊戈柳克,要記住,然後教教旁的人。」 他們開始工作了。康斯坦丁稱讚地觀看伊戈爾的動作,無意中說出一句話:「你的一雙手是從需要的地方長出來的。」 「我當過管院子的人,苦幹了半年左右。」 「啊,即是說,生活把你從科學院士的殿堂降到平地上來了。你,小夥子,不用發愁,你的科學不會跑到什麼地方去,而你看,技能可以救人一命。伊戈爾·斯美爾諾夫,必須把你的情形用耳語說給爹爹聽,我們需要一些精明能幹的夥伴。不然的話,他們第一天就會把你們幹掉,把你們派去衝鋒,把你們當作山鶉肉那樣弄得粉碎。甚至我這個祖傳的西伯利亞獵人,在車臣人之中也只是個普通戰士。他們的血液中從小就有戰爭的基因。」 「他們是野獸,拷問戰俘們。」伊戈爾不很堅定地說。 「他們打了一千年仗,我們萬分地懷恨他們。你不知道我們幹嘛要到這裡來?誰也不知道。當他們每家都有自動槍,現在的槍還更多的時候,怎樣才能解除他們的武裝呢?每一家都有與另一氏族有血仇的人。只有病人才會爬到這裡來。好吧,我沒有說過,你也沒有聽過,儘管不存在克格勃,而告密人卻多得數不清,他們會出賣親娘,只得在別人背後躲起來。因此你,伊戈柳克,不要作聲吧,給你下砌爐灶的命令,可以說,又贈送了你一個月的性命。我們走運了。爹爹這個人是個真正的阿富汗軍人,他曉得生命的價值。但他只是個團長,他上頭還有首長,他像一隻母狗身上的跳蚤。但因誰也不願意處於他的地位,所以將軍們和上校們只好容忍他。啊,別閒扯了,咱們幹活吧。」 一個月之內這個連隊挖成了四座大土窯,砌好了爐灶。確實如此,當車臣人打聽到士兵們在哪裡拿走磚頭時,就在不遠的地方埋伏了兩個狙擊手,他們打傷了三名戰士,打死了兩名戰士。 團長對報道作出冷淡的反映:「要知道,這是一場戰爭,上尉,理所當然,他們在開槍射擊。可以說,你很容易避開。我帶走負傷的人,掩埋被打死的人,寄出他們的證件吧,你教會人們使用武器,當他們從拱門中找到你們,把你們向前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倖存的人,你就得教多少人。你自己學會爬行,不得抬起頭來向敵方射擊。」 這個連隊走運了,當一九九五年春季正式舉行和平談判,傷亡人數銳減的時候,他們才被重新安置。這時候伊戈爾又走運了,他大腿負傷,進了野戰醫院,在那裡病臥整個夏天。 伊戈爾回到連隊後,出現在爹爹眼前。少校像平常一樣,沒有刮臉,好像他剛從散兵壕中爬出來。 伊戈爾向他報到,站在門口等候。 「伊戈爾·斯美爾諾夫,未受訓練的普通一兵,」少校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你在士兵中享有威信了。」 「少校同志,我是個什麼樣的訓練都沒有受過的人嗎?」伊戈爾知道,可以同指揮員大膽地交談,少校喜歡坦率的人們,「我是個不很習慣於打仗的人,不過我已經不是一年多以前來到部隊時那個不成熟的青年人了。」 「就是說,是有經驗的戰士嗎?」少校微微一笑。 「我不是說,我是有經驗的,但是可以說我還不錯。」伊戈爾勇敢地回答。 少校打量他一下,贊成他所說的話:「既然還活著,就是說不錯。斯美爾諾夫,我向你提出一個特殊任務。」他沉默片刻。「你瞭解,士兵母親委員會的五名婦女以無人知曉的方式潛入我軍駐地,吵鬧不休。要您回家去。要知道您應徵入伍已一年半了,是嗎?」 「看來我只能再待三個禮拜,少校同志,」伊戈爾臉上泛出了微笑。 「你再待多長時間,不是由你,也不是由我,而是由司令部來決定。沒有命令,新的隊伍暫時沒有抵達,我不能放走任何一個人。這裡不是集體農莊,而是一支軍隊。這五名婦女包括你的母親,一位積極的婦女,你知道我們的陣地會受到敵人火力的控制,不得不把婦女們留在掩體中,她們在進行宣傳,我們不能去折磨母親們,把她們裝進汽車,送到後方去。第一,她們是我們的母親,其次有紅十字會,新聞記者們和其餘一些在戰時不瞭解其真實情況的鬼東西。我和你同去見她們,勸她們離開。許多戰士應徵入伍的期限已滿,婦女們使夥計們完全瓦解了,現在我的團不成其為團,而我不知道稱它做什麼。如果車臣人向前推進,我們准會被他們擊潰,他們就像打母雞那樣把我們全都槍殺掉,仿佛……」他揮了揮手,「你自己明白。」 「是的,談判在進行。暫時停戰。」 少校翹起一個指頭,仿佛發出了信號,重炮轟隆響一聲,轟炸機在頭頂上空長鳴。 「克里姆林宮在舉行談判,我的愛兒,我們的一切沒有變化。那麼讓我們把身上收拾乾淨,換一件襯衣,一同去和你媽媽談話。我相信你將會表現得很好。」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