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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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應該在家裡待一待,以後的情形怎樣,就不知道了。」克裡亞奇科從立櫃中取出一件男式上衣。「你沒給瑪麗亞掛電話嗎?」 「何必?」古羅夫想顯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她拍攝影片去了,回來了,好像要給我打個電話。」 「傻瓜,瑪麗亞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女演員,可你在某種邏輯範圍內衡量她。她那個小組拍完電影以後從意大利回來了,瑪麗亞忙於演戲,這個女人相信,不僅是熱戀的男人,而且整個莫斯科都知道這種事件。你從高處降下來吧,就在陸地上定居,」克裡亞奇科揮揮手,走出去了。 古羅夫在朋友身後關上了房門,在桌旁坐下,抽起煙來。密探沒有什麼地方可去。女人們經常在他生活中出現,又相繼不知去向。他只是和他妻子共同生活了八年。裡塔不能忍受她和男人在一起生活的痛苦,他經常離開家庭,並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她不能和朋友們約定相會的時間,因為她丈夫的「星期一是從星期六開始的」。也許不是他妻子離開他了,而是愛情離開他了。物各有其極,羅密歐與朱麗葉並不知道這一層,因為愛情在成長時就已經一命嗚呼。 女人們都很喜歡古羅夫,這一點他心中有數,他很鎮靜地領會這一富有哲理的事實——這既非他的功勞,亦非他的過失,他生來如此。古羅夫身材魁梧,具有大力士的體格,長著一對藍眼睛,但決不是他的身體素質吸引住女人,身體只是一種形式,它會引人注目,然而僅止於此。他是個領袖,今天有人把這種素質稱為生物特異功能,古羅夫全部付清了獲得領袖地位的費用。甚至連他的最親密的朋友斯坦尼斯拉夫也在一擊中便擊中了他的要害,他說道:「你從自己的高位爬下來吧。」一個正常的男人不管他有無野心,他這一生總在順梯上升,獵取知識、職位,獲得周圍同事的推崇。運動員力圖在賽事中獲勝,他才克制自己,以求登上光榮的寶座。他不僅在體育運動中生存,在任何職業中企圖身居首位即是男人的本性,男人自己來確定寶座的高度,有的人差不多能夠登上那個寶座,而另一人卻一輩子都沒有足夠的能力。每個人都用自己的主觀標準去衡量一切,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多極了。金錢、榮譽和權力,據說最富有吸引力,既甜蜜,又迷人,而權力則是最難達到的,滑得站不住的頂峰。 古羅夫從來不去竭力追求權力,雖然他今日比鑽營之初無疑地擁有大得多的權力,那個時候他只是偵察員和中尉軍官。但是古羅夫對通向權力的階梯不感興趣。有人不止一次地推薦他提升職位,授予他將軍之銜,但是他總在各種藉口下拒絕了。他是一個正常的人,想當一名將軍,擁有單獨的辦公室和個人專用的汽車。使他感到不滿意的只是他如果擁有這一切必須付出的代價。姑無論古羅夫是否有這種認識,但他是一個虛榮心很強的人。他這種品質表現得獨特,他並不貪求職位、軍銜和勳章。古羅夫真正重視的唯有自由。在任何一天都可以替代廠長,而具有最高技能的車工卻不能代替,沒有這樣的本行的能手,不論願意不願意,工廠都毫無辦法,如果你的集體中有一個這樣的能手,就要容忍他,容忍他這個人的愛打愛鬧的怪脾氣。 古羅夫不是經常處於特別受優待的地位,但他充分意識到,他可以享受這種特權。 古羅夫在與女人們的相互關係中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或是大致這樣的局面。他遵守遊戲規則,追求女性,吻他心愛的人們的手足。他做著他能做的一切,做飯、洗衣裳、洗碗碟,與女人處於平等地位,他贈送鮮花,愛說恭維話,而且女人們應該明確地知道,他自由自在,工作在他生活中佔有首要的地位。女人們都很高興地對待和他的職責有關的一切,在意外地碰見他提到個人的自由以及工作時,婦女們開始困惑不解,發出一片埋怨聲。古羅夫根本不去證明自己行為的正確,也不去追究別人的態度,悄悄地離開她們。 因此他不結第二次婚了,現在他獨自一人生活,他的豪華住宅空空如也。斯坦尼斯拉夫快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他想知道古羅夫是不是給瑪麗亞這個美麗而馳名的女演員掛過電話,去年秋天密探和她有過一段多麼強烈多麼短暫的愛情關係。他們好像情投意合,兩個人都是領袖,自給自足,熱情奮發,珍惜自己的伴侶,誰也不願愛一個陌生人,他們之間的一切關係都是正常的。瑪麗亞開始走運了,傑出的導演邀請她到意大利去拍攝電影。這時候一樁十分緊要的工作的浪潮洶湧澎湃地向古羅夫襲來,瑪麗亞暫時離開他甚至使他很高興。嗣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面了。密探結束了自己的工作,他在戲劇海報上看見了瑪麗亞的名字,於是在演出結束後拿著鮮花來看她,他弄明白了,他的意中人不是昨天,而是兩周之前就回來了。 他從不覬覦於標新立異,因此在那天夜晚他和斯坦尼斯拉夫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後便說,有人說瑪麗亞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她如果想來會面,就會掛電話。 從那天起過了兩個半月了。斯坦尼斯拉夫模糊地暗示,說在這種情勢下女人會有自己的觀點。 古羅夫坐在桌旁,在一張紙上畫著幾何圖形,很不想走進空空的住宅中去,但他也沒有興致去給瑪麗亞掛電話。問題不在於高傲和被刺痛的自尊心以及其他區區小事。一個很有條理、頭腦清醒的人,他竟不明了,瑪麗亞乘機抵達後為啥不給他掛個電話。意大利,陽光,海洋,浪漫情調,新近的相會,突然出現的激情。這一點密探是很明白的。但他和瑪麗亞不僅僅是情人,他們是志同道合的人和朋友。那麼為什麼不打個電話,不說一兩句簡短的話呢?自古以來就有許多男人無益地企圖瞭解他們自己所喜愛的女人的邏輯,因此,古羅夫也不為例外。噫,不允許男人去瞭解女人,不允許,你容忍吧!上帝使人不得不這樣做啊! 具體情勢的離奇就在於,密探古羅夫熟諳工作中的這種規律,他一面思考,一面交談,採取完全不同的方式來詳細詢問男人和女人。但在個人生活上他連最簡單的乘法表也忘記得一乾二淨。 於是他在畫自己的小三角形,然後他強迫自己給瑪麗亞家裡打電話。他聽到汽笛聲,感到困惑不安,當瑪麗亞回答的時候,他該說些什麼話。她沒有取下聽筒,所以古羅夫給戲院打個電話,弄明白了,女演員忙於今日的演出,晚上十點鐘左右才有工夫。 對密探來說,這樣等待是一樁勻以為常的事,正如一位外科醫師要握手術刀,一位足球運動員要練習踢球那樣。古羅夫在去年秋天停放過汽車的地方停放汽車,開初想到如果瑪麗亞一個人出來,他應該對她說些什麼話,如果女演員在某人伴隨下出現,他應該採取什麼態度。他沒有想出什麼獨特的見解,他把思想轉移到即將舉行的選舉,轉移到戈爾斯特科夫之家方面來,明天著手做什麼事,不應該做什麼事。 一當瑪麗亞從戲院門口走出來,他立即看見她,正要走出汽車,他看見女演員朝他這邊走來,想起了十月間她對他講過,不應該出來打開汽車門,不應該引人注目。去年也有過同樣的情況,瑪麗亞知道,他正在等候,而今天……但是古羅夫像從前一樣,將身子探過座椅去,稍微打開一點右邊的小門。瑪麗亞走到他跟前,在他身旁輕鬆地坐下來,不經心地說:「你好!請我吃飯嗎?我像平常一樣,餓得很厲害。」 「你好!」古羅夫回答,他感到驚訝,他的嗓音並沒有顫動,像平常一樣響亮,「演出正常嗎?」 「謝謝,」瑪麗亞轉過身來,把鮮花拋在後座上,「請我抽根香煙吧?」 古羅夫從荷包中掏出表面拋光的馳名的煙盒,他曾經暗中用它來取得指紋,他請瑪麗亞抽煙,把那個嵌在煙盒裡面的打火機弄得哢嚓作響。 「我沒有錢上館子,咱們在家裡吃頓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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