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二二


  瑪麗亞十分淡漠地聳聳肩,她的態度猶如他們是昨天才分手的。

  他們做好了晚飯,都吃得津津有味,之後瑪麗亞洗餐具,古羅夫擦拭餐具,整個晚上像兩個多月以前那樣很平淡地過去了。

  有一陣響聲把他驚醒了,他很習慣地聚精會神,心裡明瞭,瑪麗亞在低聲地哭泣,於是他摸摸她的頭。

  「有人對你講,你是個可怕的人嗎?」瑪麗亞用被套揩揩臉。

  「有人對我講了各種各樣的話。」

  「正像你所知道的,應當今天來嗎?不是昨天,不是明天,正是今天嗎?」

  「不知道。」

  「我覺得你還愛我……你沒有提出一個問題。」

  「職業問題。你的事業即是上臺演出,我的事業即是提出問題,所以他們使我累死了。」

  「你決沒有好奇心,無論什麼你都不害怕。」

  「不可能的事。我有好奇心,我害怕許多事情,我有人所固有的一大堆缺點。我和多數人不同的地方只是因為我受過更好的訓練,在我身上看不出來,但是為了這件事我要付出自己的代價。你睡吧,什麼都會好起來。」

  「是聖經上的嗎?」

  「有可能,但是我知道,所羅門皇帝是這樣說的。你睡吧。」

  相對地說,在不久以前,當人們剛剛開闢謝列梅季耶沃航空站的時候,那裡還是一座以其整齊清潔而令人產生深刻印象的建築物。一些年輕的,住在不遠的莫斯科人甚至會時常到這裡來稍事休息,在酒吧間裡喝杯咖啡,喝杯白蘭地,吃些可口的夾心麵包佐飲,和乾乾淨淨的,彬彬有禮的,甚至是優美的酒吧間女老闆們彼此匆匆地說幾句笑話,總而言之是閑看一陣這非本地的生活景象,從而覺得自己是外國人。

  當所羅門在金環上書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字樣贈送給兒子的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對的。今天謝列梅季耶沃也許有別於喀山火車站,光顧航空站的女占卦者和酩酊大醉的男人少一些了,但是人們在地板上睡覺,以致無法走到酒吧間和小吃部跟前去。即令你擠過去了,你馬上就會明白,寧可不要這樣做。俄羅斯甚至沒有動一動頜骨就把謝列梅季耶沃吞下去了,把一個外國佬變成了常見的食品。在謝列梅季耶沃,像在莫斯科的任何一個火車站上那樣,安裝著照明盤,把各路航班抵達和飛離此地的信息通知那些信任他人的人們。一個具有起碼的生活經驗的人都十分清楚地知道,不能相信照明盤上顯示的通告,誰也不對電子謊言承擔責任。幾個少女坐在問事處,因為粗魯行為有人把她們從另一些問事處驅逐出來,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問事處依然設立於莫斯科。

  幾個密探在迎接來自巴黎的航班,他們知道航班應該在幾點鐘到達,於是淡漠地向照明盤瞥了一眼,他們遵守科濟馬·普魯特科夫的不容違背的行為準則:寫出來的東西我們不信。偵探員們詢問那些聚集在門口的神經質的迎接來客的人之後弄明白了,來自巴黎的大型客機已經平安著陸,他們正是要從這道玻璃門讓乘飛機來的人們走出飛機場。

  古羅夫認為迎接班機是一種正常的保險措施,但是他吩咐,要按照最高規格來辦理一切事宜,甚至還請斯坦尼斯拉夫·克裡亞契科來領隊。

  尤裡雅乘坐頭等艙飛行,她隨身帶著一隻不大的箱子上飛機,省得在航空站上一直等到行李運來,省得在傳送帶旁邊互相推擠。

  早上賓館裡一位關心備至的大夫順便去她客房裡看看,醫生在前天來看過她的病,彬彬有禮地說了幾句笑話,說什麼漂亮的女人在任何環境下都很漂亮。但是昨天她的神經有一點緊張,所以醫生應該前來探視她,老闆因此而對賓館的名聲表示不安。

  早上尤裡雅真的感到不舒適,有點兒抑鬱,頭部不時地作痛。醫生量了一下她的血壓,不知怎的很仔細地檢查了眼球,皺皺眉頭,不滿意地搖搖頭。

  「小姐,您是想在今天起飛嗎?」他打開自己的小提箱時間道。

  「我非常健康,醫生,」尤裡婭回答,「請您隨便給我一點頭痛藥片。我那位熟人的自我感覺怎樣?」

  「那位先生住在賓館裡嗎?」

  「不,」尤裡婭發窘了,她不曉得維克多爾在哪個賓館歇宿,也不曉得他姓什麼,「這無關緊要,請您把藥片給我吧,多謝您的關懷。」

  「藥片……」醫生從小提箱中取出注射器,拆開盒子,「整個世界都在藥片上入迷了。我給您注射一點點藥劑,您會覺得自己舒適極了。」

  「醫生,」尤裡雅躲開了,「打針嘛,我真忍受不了啊。」

  「您甭淘氣吧,小姐,您看看窗子,您不會感到什麼疼痛的。」

  她順從地望望窗戶,感覺到醫生在給她打針,但是打針的地方不痛,而藥劑頓時生效了,她好像喝了相當多的威士忌酒,只是她嘴裡沒有什麼很壞的味道,刹那間覺得全身輕快,頭不痛了,情緒又飽滿起來。

  兩個身穿便服的年輕又討人喜歡的警察把她送到航空站。其中一個試圖再向她打聽昨天發生的事件,但是第二個,看來是上級,改變了話題,只開兩句玩笑。

  「美妙的巴黎金髮女郎,向來是極端危險事故的根源。這些精神失常的人想必把您和某人糾纏在一起了,小姐。我們能夠弄清事情的真相,找出那個壞蛋,大概要加以懲罰。」

  尤裡雅覺得非常舒暢,她很喜歡這幾個小夥子,她勉強忍住了,在臨別時沒有熱烈地吻他們幾下。

  她在飛機上碰到幾個迷人的具有職業技能的女服務員。乘坐頭等艙的只有四個中等身材的嚴肅的男人,他們一登上飛機就著手研究文體。兩地間的飛行幾乎持續了三個多鐘頭。尤裡雅處於半睡狀態,或者在作夢,心裡想到尼古拉·阿連托夫,她在巴黎逗留時,實際上沒有想過他。她也許喜歡他,尤裡雅甚至愛上他了。阿連托夫在某一點上像她父親,同樣地可以信賴,強壯有力而且誠懇,但是缺乏獨自培養和改造她的毅力和堅定不移的意志。除此之外,父親對尼古拉似乎不感興趣,而且青年政治家過分強調和金融寡頭保持距離,毫不含糊地讓尤裡雅明白,假如她想和他維持現有關係,那麼尤裡·卡爾洛維奇就必須儘量少地知道他們之間的這種來往。

  尤裡雅明白,尼古拉貪慕虛榮,沽名釣譽,想獨立門戶,不僅是只作丈夫與女婿。最近一次晚會上,尼古拉喝了一點酒,他自己承認,下次選舉中不想再去帶領總統的警衛小隊,而要推薦自己的候選人,甚至還詼諧地說:「尤裡雅,如果你精神失常,要冒險嫁給我,那麼你可以成為可愛的俄羅斯的第一位勳爵夫人。」

  飛機降落以前尤裡雅喝了一杯香檳酒,很快就站在一位年輕的過分嚴肅的近防軍人對面了。她常到外國去,老早就注意到,俄國邊防軍人們都是世界上最嚴肅,很難流露笑容的小夥子,至於對俄國邊境的捍衛者開開玩笑的事,那就更談不上了。

  尤裡雅已經領到了護照,拿起手提箱,當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的歡呼聲時,她已經穿過敞開的旋轉柵門:「尤裡雅·尤裡耶芙娜,多麼高興啊!」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身材魁梧,溫文爾雅,長著一雙含有笑意的眼睛,他拿走她的手提箱。「我看,您不記得我了。我有一次到過你們家裡,認識令尊和令堂。」

  開初尤裡雅不信任地朝這個男人瞟了一眼,但是他那誠摯的微笑,尤其是他很守舊地、恭敬地喊出她父母的名字,使這個少女產生了一種信任感,於是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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